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滔天的怒火在他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死死的盯着蓝芯兰，眼神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
蓝芯兰却在他暴怒的目光中，缓缓站了起来。
她理了理衣袖，姿态从容，仿佛刚才那番诛心之言并非出自她口。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她语气平淡下来，带着一种结束谈话的意味。
她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扉上，却又停住，微微侧头，留下最后一句，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这北境，很快就要变天了。王爷手握重兵，陈兵边境，难道就不想趁虚而入，钻个空子，为自己、为大楚谋取更大的利益吗？”
说完，她不再停留，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雨声。
雅间内，楚怀蘅僵坐在原位。
面前的凉茶映出他铁青而冰冷的脸色。
他紧紧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赫然是几道被指甲掐出的深深血痕。
蓝芯兰最后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回荡。
睁开时，眼中翻涌的怒火已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和冰冷的算计。
雨，还在下。
——
万来客栈
蓝芯兰脚步轻快的回到客栈，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脚步却微微一顿。
有人？
她心中警铃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轻轻推开了房门。
屋内，狄尚背对着门口，坐在桌旁的椅子上。他没有点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勾勒出他僵硬紧绷的背影。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低气压，压抑得令人窒息。
蓝芯兰刚踏入房间，反手关上房门。
“五殿下这么晚了，有何贵干？”蓝芯兰语气如常，甚至还带着一丝惯有的慵懒笑意，仿佛没察觉到那几乎凝固的空气，“看您这脸色，啧啧，是谁惹着您了？”
狄尚没有回头。
就在蓝芯兰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动了。
快如闪电，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狂暴怒意。
狄尚猛的转身，如同猎豹般飞身扑至，强劲的罡风扑面而来。
蓝芯兰瞳孔骤缩，反应也是极快，身形急退，但狄尚的速度更快。
“砰！”一声闷响。
蓝芯兰的后背重重撞在刚刚关上的门板上。
紧接着，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窒息感瞬间席卷而来。
蓝芯兰的脸颊因为缺氧迅速涨红，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了然。
“咳咳……你……”她艰难的挤出声音。
“蓝芯兰！”狄尚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渣，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痛楚，“你到底对阿南做了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扼住她脖颈的手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指节青筋暴起，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颈骨捏碎。
那双平日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死死盯着蓝芯兰，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蓝芯兰眼中厉色一闪。
在窒息和剧痛中，她并未认命。被制住的双手抬起，并非挣扎，而是精准狠辣的直取狄尚手腕和肋下的要穴。动作迅捷刁钻，带着搏命的狠劲。
狄尚猝不及防，吃痛之下扼住蓝芯兰的手本能的松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蓝芯兰如同滑溜的泥鳅，腰身一拧，挣脱钳制，同时一脚带着凌厉风声狠狠踹向狄尚小腹。
狄尚侧身急闪。
“哗啦——”
蓝芯兰这一脚踹空了，重重踹在旁边的红木圆桌上。
坚固的桌面瞬间碎裂，桌上的茶壶、茶杯、烛台……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两人继续交战，招招狠辣，裹挟着劲风，房间内顿时一片狼藉。
桌椅翻倒，屏风撕裂，瓷器碎片四处飞溅，沉闷的拳脚碰撞声和物品碎裂声不绝于耳。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店小二惊恐的声音传来：“客官！客官！里面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激斗中的狄尚动作一顿，眼中怒意未消，却强行压下一口气，对着门外厉声低吼：“滚！多少钱，十倍赔偿！就当没听见！”
门外的小二被那森寒暴戾的语气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多问，连滚带爬的跑了。
房间内，打斗骤然停止。
两人隔着满地狼藉和翻倒的圆桌残骸，冷冷对峙。
狄尚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如同受伤的猛兽，凶狠而痛苦。
蓝芯兰微微喘息，发髻微乱，脖颈上赫然印着几道刺目的青紫指痕，嘴角也渗出一丝血迹，但她的眼神却依旧冰冷锐利，毫无惧色。
“我说过，”蓝芯兰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因为刚才的窒息还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要利用阿南的，你当时也没意见。”
狄尚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痛心，“你所谓的利用，就是给她下毒，让她彻底失忆，变成一张任你涂抹的白纸？！蓝芯兰，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那是毒！”
蓝芯兰嗤笑一声，眼神带着冰冷的嘲讽，“她不失忆，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留在北境帮你？狄戎一死，她就会回昭武城了。你清醒一点，你是北境的皇子，是间接导致昭武城被屠的北境皇室成员！”
她的话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狄尚心上，让他脸色瞬间惨白。
“所以你就给她下药？！”狄尚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她是我师妹！”
“师妹又如何？！”蓝芯兰厉声打断他，步步紧逼，话语如同重锤，“狄戎再怎么样，跟你流的也是一样的北境皇室的血脉。在阿南眼里，在昭武城的冤魂眼里，你们分得清吗？！你想不想在北境朝堂重新站起来？想不想摆脱被掣肘的局面？想不想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指着窗外的方向，仿佛指着整个北境的未来：“南之枝有极高的经商天赋，只要稍加引导，她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围绕北境王城，建立起一张庞大而隐秘的商业经济布局，迅速填补你这几年离开造成的权力真空，能为你聚拢巨额财富，收买人心，重建威望。这才是你真正需要的，是你坐稳那个位置最有力的支撑之一。”
蓝芯兰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我只是让她暂时失去记忆，又不会要她的命，事成之后解毒就好了。我是在帮你，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帮你扫除障碍，奠定根基。收起你那点虚伪的愧疚和优柔寡断，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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