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云梦泽地界，沈墨并未刻意赶路，身形在崇山峻岭间几个起落，便已抵达最近的一座繁华都市——陵城。此城地处南北要冲，水陆交汇，自古便是鱼龙混杂之地，如今更是现代化高楼与古老巷弄并存，气息驳杂。
沈墨收敛了周身那令人心悸的煞气与幽冥之力，只保留着地级武者层面的气息波动，如同一个寻常的古武修行者，汇入熙攘人流。他按照凌薇所述，来到城西一片看似普通的仿古文化街区。青石板路，飞檐翘角，店铺多经营文玩古董、茶道香道，颇有些大隐隐于市的味道。
他的目光锁定在一家名为“听雨阁”的茶馆。门面不大，装饰古朴，进出之人也多气质沉静。但在沈墨的神识感知中，这茶馆地下却笼罩着一层强大的能量屏障，隔绝了内外探查，其能量属性与凌薇给予的星辉信物同源。
没有犹豫，沈墨迈步而入。茶馆内里清幽，茶香袅袅，只有零星几桌客人低声交谈。一位穿着素雅旗袍、气质干练的女侍者迎了上来，未语先笑：“先生几位？可有预定？”
沈墨没有说话，只是指尖一翻，那枚星辉徽章在掌心露出一角，微弱的空间波动一闪而逝。
女侍者笑容不变，眼神却瞬间凝重，微微躬身，语气变得更加恭敬：“贵客临门，请随我来。”她引着沈墨，穿过前厅，绕过屏风，来到一处看似是员工休息室的房间。她在墙壁某处看似随意的按了几下，一道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请，分部负责人已在下面等候。”女侍者侧身让开。
沈墨点头，步入阶梯。暗门在身后合拢，阶梯两侧柔和的灯光自动亮起。向下约莫十余米，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充满科技感的大厅，银白色的金属墙壁，全息投影屏幕上流动着无数数据流，与地上茶馆的古朴形成鲜明对比。几名同样穿着守夜人制式服装、但细节略有不同的人员正在忙碌，感受到沈墨的到来，纷纷投来审视与好奇的目光。
一位身着深蓝色制服、肩章上有着三颗银星标志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上，他面容儒雅，眼神却锐利如鹰，气息沉稳，赫然是一位天级初期的武者。他目光在沈墨手中的星辉徽章上停留一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星辉信物持有者，欢迎来到守夜人陵城分部。我是分部长，欧阳靖。”
“沈墨。”沈墨报上名字，言简意赅。
欧阳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索，显然对这个名字有所联想，但并未点破，侧身引路：“沈先生，请这边详谈。”
两人进入一间安静的会客室，隔音光幕升起。欧阳靖亲自为沈墨斟上一杯灵气盎然的清茶，这才落座，开门见山：“星辉信物代表我守夜人最高级别的承诺。沈先生有何需求，只要不违背守夜人核心准则与联盟律法，我分部定当竭尽全力。”
“我需要信息。”沈墨直接道，“关于‘界空石’的一切。”
“界空石？”欧阳靖眉头微蹙，沉吟片刻，“此物……极为罕见。乃是涉及空间本源之力的天地奇珍，古籍中偶有记载，但近五百年来，世间已无明确现世记录。据传，唯有在空间极度不稳、或某些上古遗迹的核心区域，才可能伴生少许。”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部信息库中，关于界空石的记载也寥寥无几。只知道其形态不定，或如顽石，或如晶玉，唯一共同点是内部蕴含稳定的空间之力波纹，是构建、修复远距离传送阵乃至跨界通道的核心材料。因其特性，也被一些上古文献称为‘定宇石’、‘虚空之核’。”
这些信息，与沈墨自身所知大体吻合，但并无新意。
“可有具体线索？哪怕只是传闻。”沈墨追问，他知道守夜人遍布天下的情报网，绝不会只有这点泛泛之谈。
欧阳靖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似在权衡，片刻后，他抬手在桌面一点，一道光屏弹出，上面显现出一份加密等级极高的卷宗影像。“确实有一条未经证实的线索，风险极高，原本不在常规信息提供范围。但既然沈先生持有星辉信物……”
他操作了几下，光屏上显示出一张模糊的卫星图片，指向一片连绵的雪山。“这是西昆仑山脉深处，一片被我们标记为‘葬雪谷’的区域。近半年来，那里监测到异常的空间波动，强度虽弱，但频率和模式……与古籍中描述的、界空石可能引发的空间涟漪，有七分相似。”
“葬雪谷……”沈墨目光微凝。西昆仑，本就是传说中的万山之祖，神秘莫测，隐藏着无数上古秘辛，其凶险程度，比之云梦泽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只是推测，”欧阳靖强调，“而且那片区域极其危险，不仅环境恶劣，零下数十度，飓风如刀，更传闻有上古异种雪兽盘踞，实力未知。我们曾派出三支侦察小队，皆失联。所以，这条线索，仅供参考，风险自担。”
沈墨点了点头，能将线索指向西昆仑，已经算是星辉信物带来的价值。他正欲再问些细节，欧阳靖的通讯器却突然亮起急促的红光。
欧阳靖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对沈墨歉然道：“沈先生，抱歉，突发紧急事务，需要我立刻处理。”
“无妨。”沈墨端起茶杯，示意他自便。
欧阳靖匆匆离去。沈墨独自坐在室内，神识却如水银泻地般悄然蔓延，并非刻意探查机密，只是习惯性地感知着这座地下基地的运转。忽然，他神识在穿过某条通道时，捕捉到一阵极其微弱、却让他神魂中幽冥帝君记忆微微悸动的古老波动。
那波动……带着一丝与九幽台同源，却又更加苍凉、蛮荒的意蕴。
他不动声色，放下茶杯，起身走出会客室。门外一名守夜人成员立刻上前：“沈先生，有何需要？”
“随意走走，等候欧阳部长。”沈墨语气平淡，脚步却已向着那波动传来的方向行去。那守夜人成员犹豫了一下，见他没有触及核心区域，便也未加阻拦，只是紧随其后。
沈墨穿过几条通道，最终在一扇厚重的合金大门前停下。波动正是从门后传来。大门旁有标识——“古物收容区，第七库”。
“沈先生，这里是……”随行的守夜人成员刚想解释，沈墨却抬手止住了他。
他的目光落在第七库大门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里随意堆放着一批似乎刚出土、还未来得及分类整理的残破器物，大多是些碎裂的陶罐、锈蚀的兵器。而在这一堆“废品”中，半掩着一块黑沉沉的、约莫脸盆大小的石碑残片。
那令他心悸的波动，正是源自这块不起眼的残碑！
石碑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刻着几个极其古老、扭曲的符文，大部分已被磨损，但残存的部分，却与幽冥帝君记忆深处，某个关于“虚空祭祀”与“星路锚点”的古老仪式图案，隐隐吻合！
沈墨走上前，无视了那守夜人成员诧异的目光，伸手拂去石碑上的灰尘。指尖触碰到符文的瞬间，一股微弱的信息流顺着指尖传入识海——并非具体的文字，而是一幅极其模糊的、关于某处雪山冰窟的影像碎片，以及一个强烈的警示意念：“虚……空……陷……阱……”
与此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这石碑残片中，竟然蕴含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消散的……界空石的气息！虽然只是它曾经接触过界空石而残留的印记，但这无疑是一条比那“葬雪谷”更具体、更直接的线索！
“这块石碑，从何而来？”沈墨转头，看向那名已经有些紧张的守夜人成员。
“这……这是前几日一支探险队从西昆仑边缘一处雪崩后的古代葬坑里发现的，因为能量反应微弱，符文无法解读，初步判定价值不高，所以暂存于此等待进一步分析……”成员连忙解释道。
西昆仑！又是西昆仑！而且是与葬坑、古老仪式相关的石碑！
沈墨心中念头飞转，这石碑指向的地点，恐怕比守夜人监测到空间波动的“葬雪谷”更加核心，也更加危险。那个“虚空陷阱”的警示，绝非空穴来风。
就在这时，欧阳靖处理完事务，匆匆返回，看到沈墨站在第七库门口，对着那块残碑出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沈先生对这块古碑感兴趣？”
沈墨直起身，看向欧阳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欧阳部长，关于界空石的信息咨询，就以此碑作为交换吧。”
欧阳靖一愣，看了看那块被鉴定为“价值不高”的残碑，又看了看沈墨那深邃的眼眸，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他意识到，这块碑恐怕远非表面那么简单，而眼前这位沈先生，其见识远超守夜人的专家。
“既然沈先生开口，自然可以。”欧阳靖很快做出决断，一块不明用途的古碑，换取一位疑似绝世强者的善意和星辉信物的承诺兑现，这笔交易并不亏。“我立刻让人将石碑取出，包装好。”
“不必。”沈墨手一挥，那块沉重的石碑残片便凭空消失，被他收入了储物法器之中。
这一手，让欧阳靖瞳孔微缩，对沈墨的评价再次拔高。
“告辞。”得到意外之喜的沈墨，不再停留，转身便走。
欧阳靖亲自将他送出地面，看着沈墨消失在街角，目光深沉。他立刻返回地下，调出沈墨的所有影像资料，尤其是其施展手段的瞬间，反复观看。
“立刻将‘沈墨’的观察等级提升至最高！通知总部，目标疑似与上古幽冥道有极深关联，实力深不可测，现已前往西昆仑方向……其目的，很可能与‘界空石’及昆仑深处的某个上古秘地有关！”
而此刻的沈墨，已远离陵城，立于一座高山之巅，遥望西方那云雾缭绕、白雪皑皑的连绵山脉。手中摩挲着那块冰冷的石碑残片，感受着其中微弱却坚定的指引。
西昆仑，葬雪谷，古老葬坑，虚空陷阱……还有那缥缈的界空石。
前路迷雾重重，杀机暗藏，但他眼底唯有冰冷的坚定。无论是要重塑星路前往幽寰古星，还是要揭开巡天者的面纱，这界空石，他志在必得。
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割裂云层，坚定不移地向着那片被誉为生命禁区的巍巍昆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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