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块秩序结晶，安静地躺在锈铁拼凑出的“工坊核心”——那个生锈保险箱的底部。它们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白光，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遵循着绝对规律的几何图形在缓缓流转。仅仅是靠近，就能感觉到一种让人心神宁静的秩序力量，与垃圾迷宫里无处不在的混乱规则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是我们成为“专员”后的第一笔实质性收入。虽然对于那笔天文数字般的“规则贷”而言，这只是沙漠中的一粒沙，但终究是见到了回头钱，意义非凡。
托雷基亚拿起一块结晶，在手里抛了抛，结晶划过一道稳定的弧线，仿佛连轨迹都受到了内部秩序规则的影响。“啧啧，这东西……感觉能把我的混沌之力都熨平了。用来还债真是暴殄天物，拿来研究多好。”他眼神里闪烁着科学家见到新奇材料的贪婪光芒。
“我劝你最好别打它的主意。”我警惕地看着他，“这可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硬通货’，万一你研究坏了，或者引来更麻烦的东西，我们连这点家底都没了。”
“知道知道，财不外露，尤其是我们这种欠了一屁股债的。”托雷基亚撇撇嘴，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结晶放回了保险箱。“不过，总得试试这玩意儿的成色吧？锈铁，分析一下，这十五个单位，够我们干嘛的？”
锈铁的传感器对准结晶，光芒扫描片刻：“根据现有数据库比对，单块标准‘秩序结晶’蕴含的稳定规则能量，约等于一艘小型星际护卫舰常规航行一月的能耗。其规则稳定性可用于加固临时性规则结构、驱动特定秩序侧设备，或作为某些高等文明科技的核心组件。在规则黑市中，价值不菲。”
“听起来挺值钱……”托雷基亚摸着下巴，“那如果我们把它们……嗯，比如，镶嵌在工坊的外墙上，能不能提升一下咱们这违章建筑的防御力？至少别让路过的规则小怪随便啃两口就掉渣。”
我：“……” 把相当于星际护卫舰能源的珍贵结晶当瓷砖用？这思路果然很托雷基亚！
“理论可行。”锈铁居然真的开始计算，“但能量逸散率会很高，且可能吸引以秩序能量为食的规则生物，性价比过低。建议用于更核心的用途，例如：强化工坊核心的屏蔽能力，或为后续可能获得的精密设备供能。”
就在我们讨论着这第一桶金该如何使用时，那种感觉又来了——
灵魂深处，那个被垃圾主宰力量牢牢压制着的“规则贷”标记，再次极其轻微地、如同心脏早搏般，“咚”地搏动了一下！
这一次，比上次更加清晰！虽然依旧瞬间被压制下去，但那一瞬间泄露出的、冰冷而执拗的“讨债”意念，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了我们一下。
我们三人同时僵住，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又来了……”我压低声音，感觉后背有点发凉，“这东西……怎么像狗皮膏药一样？主宰的屏蔽难道有时效性？”
托雷基亚脸色阴沉下来，他走到工坊那扇还在“咯咯”轻笑的快乐大门前，透过门缝警惕地看向外面混乱的迷宫。“不是时效性问题。是‘共振’或者……‘嗅探’。”
他转过身，眼神锐利：“秩序结晶，本身是高度有序和稳定的规则造物。而‘规则贷’系统，其根基也是建立在某种冰冷的、绝对的‘秩序逻辑’之上的。我们这里突然出现了相当数量的高纯度秩序结晶，就像在混乱的战场上点亮了一盏秩序明灯……那帮讨债的，哪怕被屏蔽了直接感知，也可能通过这种秩序规则的‘涟漪’，隐约察觉到我们的位置和……‘偿还能力’。”
他的分析让我的心沉了下去。这就好比被通缉的逃犯，虽然躲在安全屋里，但因为突然拿出了一大笔现金，钞票上的序列号或者特殊的墨水气味，引来了警犬的注意！
“那我们岂不是不能使用这些结晶了？”我感到一阵憋屈，赚了钱还不能花？哪有这种道理！
“用肯定要用，不然我们赚它干嘛？等着下崽吗？”托雷基亚眼中闪过狠色，“但不能在这里直接用！得想办法‘洗一下’。”
“洗？”我愣了下，“规则结晶还能洗？”
“不是用水洗！”托雷基亚没好气地说，“是用混沌能量去‘污染’它！暂时扰乱它那过于纯粹的秩序结构，掩盖掉其独特的‘秩序签名’，让那帮讨债的嗅不到味儿！当然，这会损失一部分能量，而且操作不当可能直接把结晶弄炸了。”
他又要开始他那高风险的操作了！
“就没有更稳妥点的方法吗？”我试图挣扎。
“有啊，”托雷基亚指了指工坊核心，“把它们原封不动地存着，等债主找上门来直接充公。或者，我们现在就带着结晶跑路，赌一把能不能在下次被精准定位前，找到彻底屏蔽或者还清债务的方法。”
这两个选项听起来更不靠谱。
我看着保险箱里那十五块散发着诱人光泽的结晶，又感受了一下灵魂深处那阴魂不散的债务标记，咬了咬牙：“……那你小心点洗！”
“放心，我可是专业的！”托雷基亚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了那种即将进行危险实验的兴奋表情。他小心翼翼地从保险箱里取出一块秩序结晶，双手虚握，暗渊色的混沌能量如同小心翼翼的触手，开始缓缓包裹住结晶。
结晶表面的稳定白光在与混沌能量接触的瞬间，立刻变得明暗不定，内部流转的几何图形也开始出现扭曲和紊乱。一股极其不稳定的、秩序与混沌冲突的能量波动开始弥漫开来。
我和锈铁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锈铁更是全力运转传感器，监控着能量变化的每一个细节，准备随时报警。
托雷基亚额头渗出汗珠，显然这个过程需要极高的控制力。他必须精确地控制混沌能量的“污染”程度，既要掩盖秩序签名，又不能真的破坏结晶的结构基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块秩序结晶在混沌能量的包裹下，光芒逐渐变得暗淡，颜色也从纯白向着一种灰白色转变，散发出的规则波动也变得模糊而混杂，不再那么“显眼”。
终于，托雷基亚长舒一口气，撤去了混沌能量。那块结晶静静地躺在他手心，虽然还能感受到内部的秩序力量，但那种“纯粹”的感觉消失了，变得像是一块品相不好的、能量斑驳的普通规则石头。
“搞定！”他擦了把汗，“虽然能量损耗了大概百分之十，但‘味道’差不多盖住了。只要我们不一次性拿出太多，应该能瞒过那帮家伙的‘狗鼻子’。”
看着那块被“洗”过的结晶，我心情复杂。这算什么？地下黑市销赃吗？我们这“悖论工坊”，怕不是以后还得兼职“规则洗钱”业务？
托雷基亚将处理好的结晶放回保险箱，看着剩下的十四块，叹了口气：“看来，以后每赚到一笔，都得先来个‘混沌桑拿’……这额外成本，得算进我们的KpI报价里啊！”
他这话看似玩笑，却也点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在还清那笔恐怖的宇宙高利贷之前，我们赚的每一分钱，都带着诅咒，都需要付出额外的代价去掩盖。
第一桶金带来的短暂喜悦，已经被这挥之不去的债务阴影彻底笼罩。
我们的工坊，在混乱中建立，在危机中运营，而它的未来，似乎也注定要与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洗钱”生涯紧密相连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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