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的秋夜格外漫长。甄嬛倚在暖榻上，手指无意识地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目光却空洞地望着窗外。皇上已经七日未曾踏足永寿宫了，这是她回宫以来从未有过的冷遇。
“娘娘，该用药了。”崔槿汐端着药碗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
甄嬛回过神，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温热的汤药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她冰凉的心。这些日子，她明显感觉到后宫的人心变了。沈眉庄虽然依旧时常来探望，可每次都是来去匆匆，话里话外都透着疏离；安陵容更是连面都少见，推说身子不适。
就连皇上...她抚着腹中的孩子，心中泛起一丝苦涩。这个孩子本该是她重获圣心的最大筹码，可如今却因着什么“危月燕冲月”的鬼话，让皇上对她避而远之。
“槿汐，”她轻声唤道，“你说本宫是不是做错了？”
崔槿汐忙道：“娘娘何出此言？娘娘如今怀有龙嗣，是后宫最大的福气。”
甄嬛苦笑：“福气？本宫看是晦气才对。皇上如今连见都不愿见本宫一面。”
她顿了顿，忽然问道：“今日皇上又召了祺妃？”
崔槿汐低下头：“是...皇上今夜又在养心殿召见了祺妃娘娘。”
甄嬛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苏棠...那个曾经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女子，如今却成了皇上跟前最得脸的人。这让她如何甘心？
“槿汐，”她忽然坐直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说...若是浣碧能得皇上青眼，会不会...”
崔槿汐一惊：“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如今不能侍寝，可皇上身边总不能没人。”甄嬛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与其让苏棠独占圣宠，不如...”
她没有说完，但崔槿汐已经明白她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娘娘三思！浣碧她...怕是担不起这个重任。”
“担不起？”甄嬛冷哼一声，“在这深宫之中，谁还不是从担不起到担得起？况且...”
她目光落在窗外正在收拾茶具的浣碧身上，烛光下，浣碧的侧脸竟有几分像从前的自己。
“你不觉得，浣碧有些地方很像本宫吗？”
崔槿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一惊。确实，浣碧的眉眼间竟真有几分甄嬛从前的影子。这个发现让她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次日清晨，甄嬛特意留下浣碧单独说话。
“浣碧，你跟了本宫多少年了？”甄嬛语气温和，与往日的威严判若两人。
浣碧恭敬回道：“回娘娘，奴婢自娘娘入宫就跟着娘娘，已经六年了。”
“六年...”甄嬛轻叹一声，“时间过得真快。本宫还记得你刚入宫时的样子，怯生生的，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浣碧低头道：“都是娘娘教导有方。”
甄嬛看着她恭敬的模样，忽然道：“你可知道，本宫一直把你当做亲妹妹看待。”
浣碧心中一颤，抬头看了甄嬛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奴婢不敢。”
“本宫说的是真心话。”甄嬛伸手扶起她，“这些年来，你为本宫做的，本宫都记在心里。”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忧伤：“只是如今...本宫处境艰难，皇上因星象之说不愿见本宫，这后宫之中，也不知还有几人真心待本宫。”
浣碧忙道：“娘娘何必忧心？皇上只是一时被蒙蔽，待娘娘产下皇子，必定会回心转意的。”
“但愿如此。”甄嬛轻叹一声，忽然握住浣碧的手，“浣碧，如今本宫能信任的只有你了。你可愿帮本宫一个忙？”
浣碧心中警铃大作，却不得不应道：“娘娘请吩咐。”
甄嬛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本宫想让你...代替本宫，好好伺候皇上。”
浣碧如遭雷击，猛地跪倒在地：“娘娘！这...这使不得！奴婢身份卑微，怎敢...”
“身份卑微？”甄嬛轻笑一声，“只要本宫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她俯身扶起浣碧，语气意味深长：“你可知道，昨日皇上来看本宫时，特意问起了你。”
浣碧一怔：“问起奴婢？”
“是啊，”甄嬛唇角微扬，“皇上说，你眉眼间有几分像从前的本宫。”
浣碧心中一震，忽然想起那日苏棠对她说的话：“若是没有熹妃...”
甄嬛见她神色动摇，继续道：“浣碧，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难道就甘心永远做个宫女吗？若是能得皇上青眼，将来封个贵人、嫔位，也不是不可能。”
浣碧低头不语，心中却是波涛汹涌。她当然不甘心永远做个宫女，可是...
“娘娘，”她抬起头，眼中带着挣扎，“奴婢...奴婢怕辜负娘娘的期望。”
“傻丫头，”甄嬛笑道，“有本宫在，你怕什么？只要你按本宫说的做，必定能得皇上欢心。”
从正殿出来，浣碧心神不宁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她坐在镜前，看着镜中清秀的容颜，心中五味杂陈。
甄嬛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她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她确实不甘心永远做个宫女，也确实...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心存幻想。
可是，以这种方式...
“浣碧姐姐，”一个小宫女在门外轻声唤道，“祺妃娘娘派人送来一些点心，说是给姐姐尝尝。”
浣碧心中一凛。苏棠？她为何突然给自己送点心？
她整理好情绪，开门接过食盒。食盒里是几样精致的点心，还有一张小笺，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听闻妹妹近日心事重重，特送些点心给妹妹尝尝。若有难处，可来承乾宫一叙。”
浣碧捏着小笺，心中更加混乱。苏棠这是在向她示好？还是另有所图？
是夜，浣碧辗转难眠。甄嬛的话和苏棠的小笺在她脑中交替浮现。她知道，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每一个选择都可能改变她的命运。
次日，甄嬛再次召见浣碧。
“考虑得如何了？”甄嬛开门见山地问道。
浣碧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娘娘...奴婢恐怕担不起这个重任。”
甄嬛脸色一沉：“你这是要违抗本宫的命令？”
“奴婢不敢！”浣碧急忙叩首，“只是...只是奴婢身份卑微，实在不敢有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甄嬛冷笑一声，“在这深宫之中，谁还没有几分非分之想？本宫给你这个机会，是看得起你。”
浣碧抬起头，眼中含泪：“娘娘对奴婢的恩情，奴婢永生难忘。只是...只是奴婢实在做不到。”
甄嬛盯着她看了良久，忽然叹道：“罢了，既然你不愿意，本宫也不强求。”
浣碧如释重负，正要谢恩，却听甄嬛又道：“不过，本宫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在这深宫之中，若是没有靠山，迟早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你...好自为之吧。”
从永寿宫出来，浣碧只觉得浑身发冷。甄嬛最后那句话，分明是在警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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