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吹得宫灯摇曳，苏棠裹着银狐斗篷从养心殿出来，远远看见华妃的仪仗往翊坤宫方向去。八个太监抬着的暖轿奢华非常，轿顶的鎏金装饰在雪光中格外刺眼。
\"华妃娘娘真是排场大。\"景泰小声嘀咕。
苏棠淡淡一笑。年家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华妃自然要摆足架势。不过她记得很清楚，年羹尧倒台就是这两年的事，这棵大树看着枝繁叶茂，实则根基已经开始腐烂了。
回到承乾宫，苏棠还没坐稳，外头就传来通报：\"欣常在到。\"
苏棠有些意外。欣常在性子直爽，向来不爱与人往来，今日怎么主动上门了？
\"快请。\"
欣常在一身石榴红绣金菊棉袍，衬得她明艳照人。一进门就笑道：\"妹妹这儿好暖和，我远远瞧着灯亮着，就过来讨杯茶喝。\"
\"姐姐来得正好。\"苏棠亲自为她斟茶，\"前儿刚得了些上好的龙井，姐姐尝尝。\"
欣常在品了口茶，赞道：\"果然好茶。\"她放下茶盏，状似无意地说，\"方才我来时，看见华妃的仪仗过去，那排场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后娘娘呢。\"
苏棠心中一动。欣常在这是话里有话。
\"华妃娘娘圣眷正浓，自然要讲究些。\"苏棠谨慎地回答。
\"圣眷正浓？\"欣常在轻笑一声，\"妹妹消息灵通，难道没听说年大将军近日在西北又吃了败仗？皇上在养心殿发了好大的脾气。\"
苏棠确实听说了。年羹尧近日用兵不利，折损了不少兵马，皇上为此很是恼火。只是没想到欣常在消息也这么灵通。
\"姐姐说笑了，我整日在宫里，哪知道这些。\"苏棠故作天真，\"不过华妃娘娘近日确实很少出来走动，许是天冷的缘故。\"
欣常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是啊，天冷，树大招风，还是待在屋里暖和。\"
又说了会闲话，欣常在便起身告辞。送走她后，苏棠独自沉思。欣常在今日来访，分明是在示好。看来年家这棵大树，聪明人已经开始找后路了。
\"景泰，去把前日皇后赏的那对翡翠镯子找出来。\"
\"小主是要......\"
\"明日去给端妃娘娘请安，总该带些像样的礼物。\"
端妃常年称病不出，但在宫中的地位特殊。她是皇上的潜邸旧人，又曾抚育过年幼的皇子，虽然现在深居简出，但说话很有分量。苏棠早就想找机会接近她，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契机。
次日一早，苏棠带着礼物往端妃的寝宫去。端妃住在宫中最僻静的院落，院子里种满了梅花，此时正开得热闹。
端妃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清瘦，穿着素雅的常服，正在院中赏梅。见到苏棠，她微微颔首：\"祺贵人怎么来了？\"
\"听说娘娘院中梅花开得好，特来瞧瞧。\"苏棠奉上礼盒，\"这是前日得的翡翠镯子，觉得只有娘娘这般气度才配得上。\"
端妃看都没看礼盒，淡淡道：\"我这儿冷清，难得有人来。既然来了，就陪我说说话吧。\"
两人在梅树下坐下，端妃亲自斟了茶。茶是上好的普洱，香气醇厚。
\"娘娘这茶真好。\"苏棠赞道。
\"皇上前日赏的。\"端妃语气平淡，\"说我体寒，喝这个暖和。\"
苏棠心中了然。端妃虽然深居简出，但皇上并没有忘记她。
\"娘娘可知近日宫中有什么新鲜事？\"端妃突然问。
苏棠谨慎地回答：\"臣妾整日在房里，消息不灵通。只听说华妃娘娘近日很少出门，许是天冷的缘故。\"
端妃轻笑一声：\"是啊，天冷。不过有些人不是怕冷，是心里冷。\"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我在这宫里待得久，见过太多起起落落。今日风光无限的，明日可能就......\"
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娘娘教诲的是。\"苏棠恭敬地说。
从端妃处出来，苏棠心情复杂。端妃今日的话，分明是在提醒她站队要谨慎。看来宫中的明眼人都不看好年家的前景。
晚膳时分，养心殿来了人，说皇上召祺贵人去说话。苏棠精心打扮了一番，特意选了身淡紫色绣玉兰的旗装，既雅致又不失身份。
一进养心殿，就感觉到气氛凝重。胤禛面色阴沉，案上堆着厚厚的奏折。
\"臣妾给皇上请安。\"
胤禛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疲惫：\"起来吧。今日召你来，是想听你说说话。\"
苏棠乖巧地上前，为他斟了杯热茶：\"皇上可是累了？臣妾新学了个缓解疲劳的穴位按摩，皇上可要试试？\"
胤禛揉了揉太阳穴：\"就你主意多。\"
苏棠注意到案上一份奏折半开着，隐约能看到\"年羹尧\"三个字。她心中了然，面上却装作没看见。
\"皇上，臣妾前日读《山海经》，看到上面说有种神兽能预知吉凶。\"她歪着头，一副天真模样，\"臣妾就在想，要是真有这样的神兽该多好，皇上就不用这么操劳了。\"
这话逗得胤禛露出一丝笑意：\"你整日里都在想这些？\"
\"臣妾闲着无事嘛。\"苏棠撅着嘴，\"这大冷天的，连御花园都去不了，只能看看闲书了。\"
正说着，外头传来通报声：\"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苏棠心中一动。皇后这个时候来，定是有要事。
皇后进来后，见到苏棠在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胤禛语气平淡，\"有什么事？\"
\"年夫人递牌子求见，说是想进宫给华妃请安。\"皇后谨慎地说，\"臣妾不敢擅专，特来请皇上示下。\"
胤禛冷哼一声：\"年家倒是消息灵通。\"
苏棠心中暗惊。年夫人这个时候求见，分明是知道年羹尧在西北失利，想来探听消息。
\"皇上，\"皇后轻声道，\"年夫人毕竟是诰命，若是不见，恐怕......\"
\"见，为什么不见？\"胤禛冷冷道，\"让她明日进宫。朕倒要看看，年家还有什么话说。\"
皇后会意地点头：\"臣妾明白了。\"
从养心殿出来，皇后与苏棠一前一后走在宫道上。
\"祺贵人近日很得皇上欢心啊。\"皇后突然开口。
苏棠恭敬地回答：\"臣妾愚钝，不过是陪皇上说说话解闷罢了。\"
\"懂得哄皇上开心也是本事。\"皇后意味深长地说，\"只是提醒妹妹一句，这宫里的风向变得快，站队要谨慎。\"
\"谢娘娘教诲。\"苏棠心中冷笑。皇后这是要拉拢她了。
回到承乾宫，苏棠立即让景泰去打听明日年夫人进宫的事。
\"小主，听说华妃娘娘今日在翊坤宫发了好大的脾气，连最得宠的颂芝都被罚跪了。\"
苏棠唇角微扬。华妃越是沉不住气，年家倒得越快。
\"景泰，去把前日安常在送的那个安神香找出来。\"
\"小主是要......\"
\"明日年夫人进宫，华妃必定要求见皇上。\"苏棠淡淡道，\"皇上正在气头上，需要些安神的东西。\"
次日一早，苏棠早早来到养心殿外求见。苏培盛见她来了，有些意外：\"祺贵人怎么来得这样早？\"
\"听说皇上昨日没睡好，特来送些安神香。\"苏棠奉上香囊，\"还请公公转呈皇上。\"
苏培盛会意地点头：\"贵人有心了。\"
果然，不过一个时辰，年夫人就进宫了。华妃陪着她在翊坤宫说了会话，便一起来养心殿求见皇上。
苏棠躲在远处的廊柱后，冷眼旁观。年夫人一脸焦急，华妃也是神色不安。两人在养心殿外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皇上才传见。
又过了半个时辰，华妃扶着年夫人出来，两人脸色都很难看。年夫人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
苏棠心中冷笑。年家这棵大树，终于要倒了。
晚膳时分，养心殿又来了人。苏棠精心打扮了一番，特意在发间簪了支简单的玉簪，显得清雅脱俗。
一进殿，就听见皇上在问苏培盛：\"华妃今日可还安分？\"
苏培盛谨慎地回答：\"华妃娘娘从养心殿回去后，就一直闭门不出。\"
胤禛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苏棠心中暗喜，面上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臣妾给皇上请安。\"
胤禛抬头，看到她发间的玉簪，神色缓和了些：\"起来吧。今日这簪子很衬你。\"
\"谢皇上夸奖。\"苏棠笑道，\"这是端妃娘娘前日赏的，说是玉能养人。\"
\"端妃？\"胤禛挑眉，\"你近日常去她那儿？\"
\"端妃娘娘院中梅花开得好，臣妾常去赏梅。\"苏棠趁机道，\"娘娘还教臣妾品茶呢。\"
胤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端妃确实懂茶。\"
从养心殿出来，苏棠心情大好。经过今日之事，皇上对华妃的印象应该更差了，对端妃却多了几分好感。
回到承乾宫，苏棠独自站在窗前。夜色中的紫禁城静谧而神秘，就像她布下的这盘棋，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
经过这些时日的经营，她不仅收服了安陵容，还与欣常在、端妃建立了联系。接下来，就是要借着这些关系，慢慢织就更大的网。
苏棠轻轻抚着窗棂上的积雪，唇角微扬。
这场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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