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刀?
白宸静立原地,注视着那道黑影缓步靠近,神色间却没有太多的波动,唯有指尖已悄然没入袖中。
他唇角微扬,语带揶揄,“确实不如提前备好上房的你,准备周全。”
“你果然偏爱藏身于此,收集情报。”
黑衣人影闻言,脚步倏然一顿。
帷帽轻抬,黑纱无风自动,用那与白宸别无二致的声线,平淡回应。
“以凡人之身行走,想必……诸多不便吧。”
白宸眸光微凝,随即颔首,眼底杀意渐起。
他反手负后,指间一缕寒芒转瞬即逝,唇边嘲意愈深,“以鬼刀之名行事,想来是无往不利吧。”
“自然。”黑衣人声线里似也浸入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倏然逼近半步,话音压得极低,如耳语般渗入风中,“你若不愿让‘鬼刀刺杀依雪夫人后修为尽失、已成废人’之事人尽皆知……此刻便不该动手。”
声线微顿,黑纱无风自动。
“更何况你灵印破碎,重伤未愈——此时与我相争,胜算几何,你应当清楚。”
“多谢提醒啊。”
白宸的语调出奇温顺,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却寻不见半分暖意。
他指节微松,寒芒悄无声息地没入袖中。
此人言之有理。
无论眼前之人究竟意欲何为,此刻维持现状,确是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
白宸离开茶馆时转身折入窄巷,并未循原路返回。
此时暮色昏沉,巷深人稀。
然而“鬼刀”二字重若千钧,一旦行踪泄露,必将掀起万丈波澜。
此刻,远处已有身影察觉异样,正自巷口悄然逼近。
不宜久留。
黑纱之下,仿佛掠过一丝无声的笑意。
黑衣人影迎着他审视的目光,抬手将一物抛来。
是枚沉木吊牌,边缘已被摩挲得温润。
白宸信手接住,指腹触及木牌上清晰的刻痕,眉梢微动,抬眼望去。
吊牌一面,精细地镌着“星夜客栈”四字,周遭环绕着繁复的芸草纹路,在暮色中泛着幽微的光泽。
“你若有心探寻,我的行踪自然瞒不过你。”
黑衣身影倏然贴近,帷帽轻抬,一只骨节分明、苍白如玉石雕琢的手自黑袍下探出,指尖隔着衣料,在他丹田处极轻地一按。
触之即分。
下一瞬,那身影竟如烟墨入水,在暮色中诡异地消散无踪,只余一缕似有还无的低语萦绕耳际。
“今夜丑时……”
声线微顿,如丝缕缠绕。
“否则,此毒便另寻他法吧。”
……
凉风穿林过叶,悄然潜入轩窗。
一轮圆月如孤灯高悬,透过薄云,洒下清冷皎洁的辉光,映照着“星夜客栈”的匾额。
远处更声破夜而来。
“咣——咣!咣!咣!”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四更天了……”
楼梯间响起似有若无的脚步声,一道修长身影踏着月色缓步而下。
忽然间,烛火微微一晃。
他倏然停步,却未回头,只淡然一笑,“掌柜的还未歇息?”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已悄然抵住他的后颈。
烛光摇曳,剑锋折射出森冷的银光。
“我已过了需借睡眠休息的境界。”
慕容芸声线清冷,腕间轻转,长剑已悄然归鞘。
她身着一袭素白长衣,身形挺拔如竹,深绿的瞳仁宛若两块浸在寒潭中的古玉,气息沉静绵长,看似不过双十年华,却能在这寸土寸金之地执掌客栈而游刃有余。
此女,绝非寻常人物。
白宸入住的过程顺利得出乎意料。
这女子只目光掠过木牌,便在人声鼎沸的大堂中无视诸多不满视线,径直吩咐小厮引客上楼,未多问半句。
这般做派,反令白宸抬眸多看了一眼。
正所谓源清流洁,上行下效。
于琉璃殿山门之下,面对一介凡人尚能持此风骨,足见那高踞九霄、鲜少入世的殿宇,确不负传说中正派之首的清誉。
倒也……令人心安。
“大名鼎鼎的星夜客栈,总不至劳烦掌柜亲自巡夜。”白宸神色未变,唇边仍噙着那抹浅淡笑意,“所以……你的目标,是我?”
慕容芸双眸微眯,深绿的瞳孔映着烛火,与眼前这始终从容含笑的少年静静对峙。
静默在夜色中蔓延。
片刻,她忽而避开话锋,转而轻问,“更深露重,你出来作甚?”
“散心。”白宸唇角一扬,答得轻描淡写。
慕容芸深绿的眸中掠过一丝思量,随即唇角轻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随你同去。”
白宸抬眸望去,心下微转,确也寻不出推拒的由头,便从善如流地颔首一笑。
“荣幸之至。”
慕容芸微一颔首,率先踏出客栈。
夜风拂过她的袖摆,她没有丝毫迂回,径直开口,“你不是凡人。”
白宸眉梢轻挑——这位掌柜,倒是直接。
他眼底泛起几分兴味,“此话怎讲?”
“你面色苍白,应是身负内伤。”慕容芸侧目扫他一眼,语气平静,“周身虽无灵力流转,但丹田处的伤口却萦绕着未曾散尽的灵息——想来,以你如今凡人之躯,尚无法彻底化解灵者留下的创伤吧。”
白宸眸光微动,下意识地抬手虚掩向丹田,默然未语。
此女感知之敏锐,着实出乎他意料。
慕容芸双臂环抱,审视着他,“能与灵者交手,重伤未死……我确有理由怀疑,你的来历并不简单。”
白宸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唇角,夜风中,他的声音轻而淡。
“无论如何,如今的我……不过一介凡人。”
“你与鬼刀,是何关系?”慕容芸显然无意理会他的托辞,“众所周知,与鬼刀牵扯之人,从无活口。”
“若我说……”白宸无奈一笑,双手懒散地枕在脑后,步履依旧从容,“我便是鬼刀本人……你信么?”
慕容芸唇边掠过一丝轻嗤,“昨日酉时三刻,东街城墙下,有人亲眼目睹鬼刀将客栈木牌交予你手。”
她眸光清冽如霜,“你说呢?”
白宸闻言,面上却无半分波澜,只淡淡一笑,“掌柜的消息当真灵通。”
或者说,自他踏足琉璃殿考核那刻起,行踪便已落入某些人的眼中。
慕容芸凝视着他,“他为何将房间让予你?”
“谁知道呢?”白宸耸肩,顺着她的话随意应道,“对一个视暗杀如游戏之人,他的心思……又如何揣度。”
慕容芸陷入短暂的沉默。
将暗杀视作游戏——这或许是对鬼刀最恰如其分的注解。
大陆上不乏成名杀手,总爱在事成后留下独门印记,桀骜地向世人宣告自己的存在。
然而纵使这般张狂之徒,也无人敢如鬼刀这般,将杀戮升华为一场死亡艺术。
他从不屑于在死后留名,而是堂而皇之地在动手前,将一枚刻着“鬼刀”二字的木牌送至目标身旁。
那便是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鬼刀令”。
此令一出,无论王侯将相、宗师巨擘,三日内必遭暗杀,至今……从无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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