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又跳了一下，映在洛尘眼底，只一瞬便沉入幽深。
他指节轻叩香炉边缘，裂痕未愈的香囊贴着掌心，青光如脉搏般微闪。三重香禁仍在运转，墨黑、幽蓝、赤红的雾气如无形帘幕流转不息，殿内灵压平稳，再无邪力渗入。可就在这一片虚假的安宁中，他察觉到了几缕异常的神识波动——极低，极细，藏在欢宴的喧声之下，如同毒藤贴地蔓延。
那不是恐惧，也不是悲痛，而是……窃议。
他不动声色，端起玉杯，唇边微动，似饮非饮。神识顺着香雾悄然延伸，如丝入隙。香雾本为净化而设，如今却成了他耳目延伸的媒介。几段低语断续传来——
“……洛尘得势，各派资源迟早被吞。”
“他一个外门出身，凭什么坐主位？”
“昨夜刺杀，说不定就是冲他来的，连累我们遭殃……”
声音分散在殿角三处，说话者皆是低阶弟子，衣襟带灰，袖口磨损，显然是外围门派送来充数的杂役。他们聚在灯影稀疏处，酒未沾唇，眼神却频频扫向主位，喉结滚动，心跳紊乱。
洛尘放下酒杯，杯底与案面轻碰，一声极轻的“嗒”。
他未动怒，也未出声。这种时候，任何公开质问都是火上浇油。联盟本就是各派拼凑而成，表面庆功，实则暗流早已涌动。昨夜刺杀未遂，今日便有人趁机散播分裂之言，时机太过精准，绝非偶然。
他抬手，袖口微动，一道无形指令传入香囊深处。
系统界面无声浮现：【情绪波动监测·启动】。
三道红点在虚拟殿图中亮起，位置正与那几处窃语重合。心跳频率、灵力波动、神识起伏皆被标记，数据流如细雨滑落——活性异常，焦虑值超标，言语逻辑呈传染性扩散趋势。
“不是自发怨怼。”洛尘心中已有判断，“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他闭目，神识收回，再睁眼时，眸光已冷。
婉清坐在侧席，面纱覆面，指尖无意识抚过冰魄剑柄。她察觉到了洛尘的变化——他不再如方才那般表面松弛，而是如弓在弦，静而不发。她想问，却见他微微摇头，遂闭口不言。
萧寒倚在殿柱旁，手中酒壶已空，壶口朝下，残液滴落，在青砖上蚀出浅坑。他目光扫过人群，忽然与洛尘视线相接。那一瞬，两人皆未言语，却已了然于心——这殿中，不止有死灰，还有暗火。
洛尘起身，步履沉稳，走向香炉。
他伸手抚过炉身，指尖触到一丝余温。香禁仍在，但已不足以应对人心之乱。外敌可用香雾净化，内患却需直探根源。他不能贸然抓人，更不能引发骚动。必须悄无声息，一击即中。
系统界面切换，香料图谱层层展开。
他调出“真言幻香”配方——主材为“梦心蕊”“无妄露”“静识藤”，辅以“隐语灰”与“回音尘”。此香无色无味，燃后可使人在放松状态下无意识吐露近期真实所思，尤擅破解伪装与隐瞒。但需近距离施放，且受体必须处于半冥想状态，方能生效。
“明日。”他心中已有决断。
他低声唤来两名心腹弟子，语速极低，几不可闻：“去各派伤员席间走动，问伤情，问归属，问流言来源。不要逼问，只听，只记。”
两人领命，悄然隐入人群。
系统开始调配“真言幻香”，香料空间内，百年梦心蕊缓缓绽放，无妄露凝成水珠，静识藤缠绕成环。进度条悄然推进：【3%】。
洛尘退回主位旁，手仍搭在香炉上。
炉火又跳了一下，香雾随之轻荡。
他闭目，似在调息，实则神识沉入系统，紧盯调配进度。香囊裂痕中的青光正被缓缓吸收，每闪烁一次，便弱一分。青鸾虚影蜷缩在界面角落，羽翼未展，显然尚未恢复。
他知道，昨夜一战，暴露了太多。
黑丝、玉瓶、香禁、器灵显形……敌人在试探他，而他也被迫亮出了部分底牌。如今，外部威胁暂时退去，可内部裂痕却已悄然滋生。那些低语者或许只是棋子，但棋子动了，说明棋局已开。
他不能等敌人再出招。
必须主动破局。
但方式必须隐秘，手段必须无痕。若用强压，只会让人心更散；若放任，联盟将不攻自破。
“以香疗之名，行探查之实。”他心中定计。
明日，他将以“战后心神损耗”为由，召集各派低阶弟子进行集体调息。香雾缭绕中，人心最易松懈。届时，他只需在香炉中混入“真言幻香”，便可无声无息收集线索。
系统进度条跳至【12%】。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殿内。
一名弟子正低头饮酒，手微微发抖，喉间鼓动，似有话卡在胸口。另一人不断擦拭额头冷汗，虽在笑，眼神却躲闪不定。第三人则频频望向殿门，似欲逃离。
都是被标记的三人。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被盯上。
洛尘指尖轻弹，一缕极淡的香雾自袖中逸出，贴地而行，如无形丝线缠绕三人足下。那是“滞言香丝”，无害，却能轻微干扰神识传导，使谎言更难出口，为明日“真言幻香”铺路。
他收回手，重新闭目。
婉清看着他，终于低声道：“你在准备什么？”
“一场看不见的审问。”他未睁眼，声音极轻。
萧寒走来，站在另一侧，手中空壶轻轻一磕柱身：“若有人想乱，不如直接抓出来。”
“抓一个，只会激起十个。”洛尘摇头，“我要的是源头，不是替罪羊。”
三人沉默。
殿内依旧喧闹，乐声未停，酒未冷，笑语盈耳。可在这片繁华之下，一股无形的张力正在凝聚。
洛尘的计划已定，只待明日实施。
系统界面中，“真言幻香”进度条缓缓推进：【27%】。
香炉火光微闪，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他忽然察觉，香囊裂痕处的青光，竟在某一瞬与炉火跳动同步。
同一时刻，系统弹出提示：【检测到微弱共鸣波动·来源未知·频率与昨夜黑丝共振相似】。
洛尘睁眼，瞳孔微缩。
他缓缓抬手，指尖悬于香炉上方。
火光又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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