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丹陛之上,心口那道金纹还在跳动,像有东西在皮下缓缓游走。紫宸殿的门敞着,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得案前烛火一斜,映出我半边脸的影子。
我没有回寝殿。
“去户部取最新账册。”我对身侧暗卫低声道,“要边关军饷那一笔的明细。”
半个时辰后,账册送到了监国府偏厅。我坐在案后,指尖触到纸页边缘时,察觉不对。墨色深浅不一,折痕也有错位,像是被人换过又重新装订。这种手法很隐蔽,若非用过玄门辨伪术的人,很难发现。
我闭了闭眼,将残存的寒气引至指尖。霜气渗入纸面,刹那间,几处数字旁浮现出淡蓝色的符号线条。那些线条交错成图,勾勒出一笔十万两白银的流向,终点标着“冰魄散采办”四个小字。
我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收紧。
冰魄散是我中的毒,需以火命心头血化解。此药早已禁制,宫中无存,市面上更不可能流通。这笔银子根本不是用来买药,而是被人挪作他用,还特意留下这个标记——是冲着我来的。
这是旧党暗桩传递消息的方式。他们知道我能感知寒系痕迹,故意用这种方式挑衅,也可能是想试探我是否已恢复。
我放下账册,对外传令:“召户部右侍郎张大人,即刻来对账,就说陛下病中牵挂边军粮秣。”
不多时,脚步声由远及近。张大人走入偏厅,身穿青袍官服,头戴乌纱,神色如常。他向我行礼,动作规矩,但袖口微微发颤,泄露了紧张。
“驸马召我,可是户部出了差错?”他问。
我没答话,只把账册推到他面前,手指点在那行带蓝纹的记录上:“这十万两,为何记作冰魄散采办?”
他瞳孔猛地一缩,手腕瞬间僵住。
下一瞬,他转身欲退。
我冷喝一声:“拿下!”
右手翻出,掌心寒气暴涌,一条由冰晶凝成的锁链破袖而出,如蛇疾射,缠上他的脖颈与双腕。冰链收紧,将他狠狠掼倒在地,发出沉闷响声。寒气顺着经脉侵入体内,冻结气血,让他无法运力挣脱。
他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嗬嗬声,脸色涨红。
我俯视着他:“本宫三日前说过,六部奏折皆送监国府。你却等不及了,私自改动账目,挪用军饷。边关将士吃不上粮,穿不上衣,你在京中替人掩护贪墨,可想过后果?”
他挣扎着抬头,嘴角扯出一丝笑:“沈清辞……你以为你能坐稳这个位置?你不过是个女人,靠装神弄鬼唬人罢了。你师父太乙真人是怎么死的?你不查真凶,反倒在这里抓我这种小角色?”
我眼神一冷。
他还要开口,我抬手甩出一道冰针,精准刺入他哑穴。声音戛然而止。
“你提我师父,不配。”我声音很轻,“我师妹如何,也轮不到你置喙。”
他说完“师妹”二字时,我呼吸顿了一下。那两个字像根细针,扎进心里。但我没让情绪外露,只是弯腰从他怀中搜出一块折叠的密函残页。火漆封印已被撕开,只剩半块红痕,纸上写着“城南驿”与“戌时交接”几个字,其余内容残缺。
这是联络点。
我将纸页收起,命人:“押入天牢冰室,严加看管,不得让他与任何人接触。”
两名暗卫上前,架起张大人往外走。他双眼通红,嘴不能言,只能瞪着我,目光怨毒。
厅内重归寂静。
我坐在案前,看着桌上摊开的账册,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那行蓝纹。这笔钱背后牵连的不只是军饷问题,更是整个地下联络网的开端。他们敢动边关粮草,就说明已有底气对抗监国令。而那个下令的人,必然还在朝中。
正想着,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暗卫统领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密报:“属下刚收到的消息,苏姑娘已于昨夜入京,现藏身城南慈恩寺。”
我指尖一顿。
她真的来了。
我没有立刻追问细节,也没有起身,只是缓缓合上账册,放在一边。窗外阴云压顶,雷声隐隐滚过天际。
“盯紧她。”我说,“不得惊扰,也不准她离开视线。”
“是。”
他退下后,我独自坐在案前,提笔批阅奏折。墨迹落在纸上,一笔一划都写得很稳。外面风雨将至,檐角铁马轻响,但我没有抬头。
我知道她回来不会只是为了避世。她是冲着我来的。或许是为了当年太乙观那一夜的事,或许是为了如今我身为驸马的身份,又或许,她已经知道了灵汐公主的事。
可我现在不能见她。
我必须先把这只伸向军饷的手斩断。
笔尖顿住,我在一份调拨令上画下朱批。明日午时,户部需重新提交完整账目,若有遗漏,主官革职查办。
刚放下笔,心口那道金纹忽然又跳了一下。
比之前更烫。
我抬手按住胸口,感受到皮肤下的纹路微微凸起,像是在预警什么。这不是寒毒复发,而是某种感应——就像当初在终南山,师父说凤命之人能彼此牵引。
她就在城里。
而且,她可能已经知道了我的位置。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雨还没落下来,空气沉闷。远处宫墙轮廓模糊,慈恩寺的方向被乌云遮住。
我盯着那片天空,久久未动。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
一名暗卫冲进院中,跪地禀报:“启禀监国,城南驿今晨发现一处废弃仓库,内有大量空箱,箱底残留火髓粉痕迹,疑似曾储存违禁药材。现场无人,但地上留有一枚玉佩——是太乙观弟子佩饰。”
我转过身,目光落在他手中托着的那枚玉佩上。
青白玉雕成,边缘磨损严重,背面刻着一个“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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