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稳的目光从谷口那道暗红裂痕上移开,喉头滚动了一下。他弯腰抓起一把枯叶,指腹搓了搓,碎屑间渗出的土粒泛着与森林边缘相同的暗红色泽。他没说话,只是将手伸进工具包,摸出一段金属丝,轻轻插进裂缝。
林悦见状立刻停下脚步,铁管横在胸前,目光扫向四周地面。她蹲下身,用管尖轻点前方三步处的落叶堆,一下、两下,触感正常。再往前半步,金属管突然一沉,像是戳进了空腔。
“别动!”陈稳低喝。
林悦迅速抽回铁管,后退半步。下一瞬,那片看似坚实的地表塌陷了一角,腐叶翻卷,露出下方交错的木架和深不见底的坑洞。一根削尖的竹刺从底部直刺而上,末端还沾着干涸的褐色痕迹。
赵刚正要抬脚跨过那片区域,被王强一把拽住肩膀,整个人踉跄后退。他瞪大眼,盯着坑底,呼吸急促起来。“这……这是人弄的?”
李娜已经打开医疗包,手指快速清点止血带数量。她没抬头,声音压得很低:“三根备用,加上现有的,够处理贯穿伤。”
陈稳没答话。他蹲在塌陷边缘,伸手拨开更多枯叶,发现陷阱并非孤立——左侧五米外又有相似裂痕,只是覆盖更厚,伪装得更好。他抬头望向山谷深处,两侧岩壁陡立,碎石遍布,视线受阻。若是一路踩空,整支队伍都可能被吞进去。
“退后。”他说,“先撤到刚才那块岩台。”
王强立即转身,短斧握紧,背对着队伍缓缓后移,眼睛始终盯着高处岩缝。林悦收起铁管,快步跟上。赵刚脸色发白,右腕护套松了,他低头看了眼,没去系,只攥紧了拳头。
六人退回安全地带,围成半圈。陈稳站在最前,声音不高:“这坑是冲我们来的。”
“谁?”赵刚脱口而出。
“还能有谁。”张宇忽然开口,语气冷,“过了河就碰上这种玩意儿,早不早,晚不晚,摆明有人盯着咱们路线。”
林悦皱眉:“你是说……之前那些人?”
“不然呢?”张宇冷笑,“你以为只有咱们在这条路上走?宝物线索又不是独门秘方,别人不能追?”
赵刚猛地看向陈稳:“那你之前绕路,是不是早就知道会遇上这些?”
陈稳看着他,眼神平静:“我不知道。但我记得森林那边的泥浆颜色,和这儿一样。上次它出现时,紧接着就是异兽袭击。这次不一样,换成陷阱——说明对方换了手段。”
“所以你是靠猜的?”赵刚声音拔高。
“我不是猜。”陈稳摇头,“我是看。看土色,看落叶分布,看风向带来的碎屑方向。这片谷地北高南低,落叶该往南堆,可这里北侧反而更厚——说明有人刻意铺过,掩盖痕迹。”
林悦点头:“我探的时候,铁管下陷的角度偏斜,不像自然塌陷。底下有支撑结构,应该是连锁机关的第一环。”
“连锁?”李娜抬头。
“嗯。”林悦指着坑口边缘,“你看木架接头,榫卯方式很规整,不像临时搭的。这种设计通常不会只设一个坑,而是连环触发。踩中第一个,震动传到第二个,甚至第三个。”
王强接口:“那我们现在站的地方,也不一定安全。”
空气一滞。
众人下意识分开几步,脚掌贴地挪动,试探脚下是否松动。陈稳没动,他盯着前方那片塌陷区,脑中闪过一丝凉意。
沙漏浮现。
30秒倒计时无声开启。
他呼吸微凝,目光扫过坑洞周围,视线仿佛被某种无形力量牵引。三十、二十九、二十八……数字滑落,他的感知延伸至地面之下,仿佛能看见那些隐藏的木梁走向、绳索拉力节点、重心偏移角度。
十秒。
一条路径在意识中成型:避开主陷阱带,沿左壁岩根前行七步,跃过一道隐蔽沟槽,进入相对稳固的砾石区。
三秒。
他开口,语速极快:“林悦,往左贴岩壁走,七步内别踩浮石;王强断后,注意脚下震动;赵刚和李娜中间保持两步距,张宇居中不动。”
话音未落,林悦已抬脚。
她左脚落地,右脚跟进,每一步都轻点试探。第七步落下时,身后“咔”地一声闷响,右侧三米处另一片地面骤然塌陷,尘土飞扬,第二坑暴露,比先前更深,竹刺密布。
赵刚惊得后退半步,脚跟险些撞上松动石块。王强伸手一拦,将他扯回原位。
“好险……”李娜喃喃。
陈稳没松劲。他盯着前方砾石区边缘,那里有一道几乎与地表齐平的细缝,宽不过两指,却被新土填平。他慢慢走近,蹲下,用手抠开表层。
下面是一根绷紧的麻绳。
“别碰!”林悦突然喊。
但已经晚了。
陈稳指尖刚触到绳索,远处岩壁上方传来轻微摩擦声。一块半人高的滚石从斜坡顶端缓缓移动,压断枯枝,开始下滑。
“闪开!”王强大吼。
队伍瞬间散开。赵刚拉着李娜扑向左侧岩根,林悦翻身滚入坑边凹处,张宇原地跃起,躲过滚石边缘。巨石轰然砸地,激起尘浪,正落在他们原先站立的位置。
尘埃渐落。
没人说话。
陈稳仍蹲在原地,手还停在半空。那根绳索已被滚石带动的震波扯断,末端垂落,连着一块锈蚀的铁钩。
他缓缓抬头,望向滚石滚落的斜坡。那里有几道新鲜的拖痕,泥土翻起,明显是人为布置。
“不止一个机关。”他说,“还有后手。”
林悦爬起来,拍掉工装上的灰,走到他身边,盯着那截断绳:“这不是临时做的。绳结打了死扣,铁钩有长期埋藏的氧化痕迹。对方至少提前半天布防。”
“那就说明……”赵刚声音发紧,“他们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
“不只是知道。”张宇低声说,“他们算准了时间。”
李娜抱着医疗包,手指微微发抖。她低头检查背包侧袋,默默把最后一根止血带塞进赵刚的口袋。赵刚察觉到动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王强走上前,用斧背敲了敲岩壁,听回声判断稳定性。他回头对陈稳说:“不能再往前了。除非找到绕行路线。”
陈稳站起身,拍了拍手。他看向山谷深处,目光沉静。
“他们想逼我们停下来。”他说,“或者,逼我们回头。”
“那怎么办?”李娜问。
陈稳没答。他弯腰捡起那块铁钩,翻过来,背面刻着一道浅痕——像是某个标记。
林悦凑近看了一眼,眉头微皱:“这符号……我在遗迹壁画上见过。”
张宇忽然动了。他低头看着自己左脚鞋底,那里粘着一小片湿泥。他慢慢抬起脚,翻转鞋底,泥块脱落,露出下面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碎片。
他不动声色地捏起碎片,塞进裤兜。
风穿过山谷,吹起碎叶,在坑洞上方打着旋。
陈稳把铁钩放进工具包,拉上拉链。
“走左边。”他说,“贴岩壁,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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