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接到消息的几天后，三辆黑色的公务车驶入布莱克韦尔在吉沃吉亚的源石加工厂，车身上印着醒目的“哥伦比亚联邦调查局”徽标。
车门打开，十余名探员鱼贯而出，他们步伐沉稳，脸上却没有丝毫紧张或敌意，甚至可以说……过于平静了。
为首的，是联邦调查局的高级探员莫里森。身为哥伦比亚国内经济犯罪调查部门的资深探员，他本该对布莱克韦尔的调查充满严肃。但这一次，他脸上的神情却显得无奈而疲惫。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今天的到访不过是一场早已安排好的“例行检查”，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更像是某些上层人士给他的“通知”，而非真正的调查任务。
厂长科尔曼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迎接众人，目光中没有半分惊慌，反而透着一丝轻松的意味。
“欢迎各位调查官，我们布莱克韦尔一直严格遵守哥伦比亚联邦法律，当然也会全力配合调查。”
莫里森扫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对身后的探员们摆了摆手：“按照程序走一遍吧。”
探员们点头，随即开始各司其职，调阅财务记录、检查库存、询问员工，并对整个厂区进行例行检查。
然而，与以往调查时的严肃氛围不同，今天的调查官们明显缺少往日的锐利和攻击性，他们的动作井然有序，却没有深入追问任何问题，甚至可以说……他们的行动更像是在“做样子”。
半个小时后，一名探员低声向莫里森汇报：“头儿，文件都在这里了。”
莫里森接过账本，随意翻了翻，随后合上，面无表情地说道：“检查完了，签个字吧。”
厂长科尔曼微微一笑，早有准备地递上笔，在调查确认单上签字后，又递还给莫里森。
“多谢各位的配合。”莫里森收起文件，看了一眼手表，“好了，调查结束，我们该走了。”他扫视了一周，突然眯起了眼睛，向旁边的队员问道，“威廉呢？怎么没看见他？”
探员们对视了几眼，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莫里森的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在厂区内扫视了一圈，随即对一名探员说道：“联系威廉，看看他在哪里。”
探员立刻拿起对讲机，调到内部频道：“威廉？听得到吗？立刻回到集合点。”
频道里一片寂静，只有微弱的电流噪声。探员们互相对视，脸上浮现一丝不安。
莫里森的眼神微微一沉，直觉告诉他，这个叫威廉的“愣头青”又在自作主张地乱查了。
“分开找。”他低声说道，“别让他再给我们添乱。”
···
与此同时，在布莱克韦尔加工厂的一个偏远仓库内，威廉正站在错综复杂的室内走来走去。
他本不应该这样做，作为调查局的一员，他违背了队长的命令。可他深知今天的“调查”不过是例行公事，上级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这场行动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查出任何问题。
突然间，他听见了一阵惨叫声。责任心使他追随着声音走进一间昏暗的储藏室前，却发现门上了锁。
当威廉用力撞开电子锁后，发现在墙角蜷缩成一团的感染者工人。那人身形瘦削，脸色苍白，身上穿着破旧的工作服，脖颈处隐约可见矿石病的结晶化痕迹。
威廉紧握着手中的文件夹，眉头紧锁，声音低沉：“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名感染者瑟瑟发抖，嘴唇微微颤抖，似乎不敢回答。
威廉咬了咬牙，回头看了一眼走廊，确认暂时没有其他调查员跟上来后，低声道：“别害怕，我是调查局的，我能帮你。”
感染者工人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我……我是这里的工人之一……但我们没有正式合同，厂长说我们不能出现在名单上。”
威廉的眼神一沉，他翻开手中的工厂员工名单，迅速在脑海中比对了一遍，果然没有找到这名工人的名字。
非法雇佣感染者？这可是重罪！
他迅速掏出记录本，打算记下工人的姓名和其他信息。然而，就在他刚拿起笔的瞬间，背后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威廉，你在干什么？”
威廉猛地转身，看到莫里森正带着两人站在仓库门口，神色冰冷，双手抱胸，目光如刀般审视着他。
威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随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沉声说道：“队长，这里有未登记的感染者工人！这显然是非法雇佣行为，我们必须立案调查···”
“闭嘴！”莫里森突然冷喝一声，脸上的神色不再是惯常的疲惫，而是带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
威廉一愣，脸上的怒意渐渐浮现：“队长，你什么意思？我们是调查局的人，我们的职责是···”
“我们的职责是按照上面的命令行事，而不是擅作主张。”莫里森的声音冷淡而平静，目光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你还不明白吗？这次调查不过是走个过场，我们不是来‘查出问题’的，而是来‘证明没问题’的。”他缓缓走近，盯着威廉的眼睛，“你应该很清楚，布莱克韦尔不是我们该动的地方。”
威廉的拳头微微握紧，脸上的表情复杂无比。
他当然知道这些年调查局的“潜规则”——许多时候，他们的调查结果并不是基于事实，而是基于政治需要。但这次不同，他亲眼看到了问题，怎么能视而不见？
“队长……”他的声音略微颤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我们放过他们，那些感染者工人会一直被压榨，他们……他们甚至没有最基本的医疗保障！我们是执法者，我们不能假装没看见！”
“我什么都没看见。”莫里森淡淡地说道，目光深邃。
“你呢，威廉？”他的声音低沉，如同一记重锤敲在威廉的心头。
威廉的呼吸一滞，他低头看着那名蜷缩在墙角的感染者工人，对方的眼神里带着恐惧、渴望和绝望交织的情绪。
那是一个在社会最底层挣扎求生的人，他甚至不敢大声请求帮助，因为他清楚，即便有人看见了，也不会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就像现在一样。
“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碰的。”莫里森的语气略微缓和了一些，“听着，威廉，你是这届探员里以测验第一名入选的，我不想让你毁了自己的前途。把你的记录本收起来，假装没看见，我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威廉的手指紧紧地抓住记录本，指节发白，内心在疯狂挣扎。
如果他执意揭露这件事，他会成为局里“不合群的异类”，可能会被排挤，甚至被上层直接开除。但如果他放弃，他将和其他人一样，成为一个睁眼说瞎话的傀儡。
这就是哥伦比亚，既是天堂，也是地狱。
莫里森看出了他的犹豫，轻叹一口气，语气带上了一丝疲惫：“威廉，听我的，放下这件事。你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没必要在这里把自己搭进去。”
沉默，漫长的沉默。
最终，威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缓缓地将记录本收回口袋，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
“……明白了，队长。”
莫里森点了点头，随即对感染者工人投去一抹漠然的目光：“这里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你的工作。”
感染者愣了一下，随后连忙低下头，蜷缩着身子，仿佛希望自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威廉最后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跟在莫里森身后，离开了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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