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那小眼神被晏鹤川抓了个正着,晏鹤川故作未听见她请求的话,起身拂了拂衣袍上的褶痕。
“王兄……”
她又试探着开口,抬起头来,一双杏眸像小鹿般微微闪动着。
她也不能唤别的人去了,她如今没有父母,论家中长辈,只有晏鹤川算是吧?
晏鹤川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早就动容,他还不至于为了她这点荒唐的想法而真的与她置气,但就想逗她玩。
“求求我。”他立在她身前,声音清清冷冷的,对着安歌难得带着几分孤傲。
安歌却当了真,立刻拽住了他的衣角,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去嘛去嘛,同窗都有父亲母亲祖父祖母可以去,我都没有了……我只有王兄了。”
晏鹤川听着她这话,望进她这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好似他只要一拒下,她就会立刻哭出来,瞬间就心软了。
见他望着自己没说话,安歌便想着站起身来与他说。
可安歌忘记了刚扭伤的脚踝尚肿着,就在马马虎虎地起身之际,一用力脚踝上的疼痛瞬间叫她站不直,直直往前跌进他的怀里。
晏鹤川却也及时伸手将她接了住。
安歌双手扑在他的手臂上,本能地拉着他的手臂防止自己摔倒,可就在这须臾之间,她脑瓜子一动。
手已然迅速地环扣在了他的玉带之上,随后圈住了他的腰,从他怀里可怜见地抬起头。
这点小动作落入晏鹤川眼中,显然是处处留瑕。
晏鹤川身量高,笔挺地立在她身前,安歌只到他的肩头处。
他神色一滞,看着怀里那颗扬起的脑袋,娇俏的脸庞上是带着乞求:“求你了,你就同我去吧,好王兄……”
晏鹤川心底里正涌上一股难以言明的异样情愫,只一瞬便被他的理智思绪强压而下。
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捂住了她的脸:“好了,本王明日同你去。”
她这副模样他不敢多看。
可环着他腰身的那双手却是雀跃地抱得更紧。
安歌从他掌心中歪了歪头,探出了脑袋望向他:“真的?”
“本王怎会骗你?”他神色一动,那双深眸望向她时,却是带着复杂之色。
他刚想伸手去将她的手从自己腰上拿开,她却沉吟了片刻,慢慢敛了脸上的笑意,轻声但严肃道:“对不起。”
晏鹤川有些诧异地挑眉。
“我不该……不知实情就……就擅自把王兄和苍崖归于一处,不该因王兄还未娶妻就把王兄当成断袖……”
她诚恳道着歉,随后动了两下唇瓣才垂下头定论着,带着几分沮丧,“我此举与旁人,没有两样。”
晏鹤川放在两侧欲去拉开她的手,一时顿了动作,他眸中盛着复杂神色凝望着她,随后唇边勾了勾那轻柔的弧度,一如既往的,掌心落在了她的发心:“本王没有怪你。”
“那我也不该如此。”
安歌笃定地答着,心里莫名涌上了一股悲伤,她觉得自己同旁人一样,未知全貌,便给晏鹤川擅自下了定论。
她松了手,从他抚着自己发心的那只掌心中抬头来,撞进他的那双温柔眼里:“以后,我一定不会了。”
“好。”他应承下时的眉眼柔和得像这冬日里照拂在身上的暖阳。
翌日的松风书院。
门口停了各家的马车,无论是多大的官,马车都入不了松风书院的门,只能下车而行。
门口各家夫人互相问候着行着礼,各家为官的大人也在门口互相笑脸相迎,知道的说是为了家中子女的学业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朝会改在了松风书院。
晏鹤川的马车停在此处,众人只远远看到,就得正好衣冠等着行礼。
那一身玄色的广袖蟒袍,朱红衣襟上是绣金云纹,他自车中而下,天边刚初升而起的阳光倾洒,使得他外袍上锦绣的蟒纹流动着熠熠微光。
臣子与他日日在朝中相见,自是不甚稀奇。
可许多世家子弟,名门闺秀,包括深闺妇,皆是头一回见到崇明王本人。
眼中惊艳丝毫掩不住,若非惧于他的威严,眼睛不得不移开,都想将他从头到尾好好瞧个遍。
世人对他的描述存在两种极端,有人说他金相玉质、如圭如璋,有人说他生得青面獠牙,孩童见了会彻夜啼哭。
如今得以一见,何为流言,不攻自破。
他下车时,门口候着的众人忙不迭地恭敬行礼:“拜见崇明王。”
他只微微颔首,随后朝车上伸了手。
安歌依旧那一身青白色的书院学子服饰,脚下还尚有些一瘸一拐。
她目光只注意脚下,未曾察觉书院门口众人惊愕的目光。
安歌自然而然地搭上晏鹤川递来的手后,他另一手伸来,却是直接扶上了她的胳膊,小心地将她护着,半搀着下了车。
待安歌站稳时,众人又忙不迭朝她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众人见到崇明王亲自扶着长公主殿下下车这一幕,各自已然开始在心中暗暗盘算。
他对太后、对幼帝可从不这般,偏偏对这才回京的长公主这般上心恭敬?
又是让她住在自己崇明王府,又是亲自接着她下车,是有意做给众人看的假把式,还是真心想拥护这尚不成气候的先帝遗女?
人多声响,安歌看着这门口伫立的乌泱泱的一群人,亮声道:“诸位免礼,快先进吧。”
众人自觉让他二人先进,晏鹤川一手扶着这走路一瘸一拐的安歌,有些于心不忍。
入了院门后,用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轻声问道:“若脚踝实在疼,今日不来也无妨。”
“那哪成!我可听说,朝中大臣都是签了字的,所以我们不可随意旷课。”
安歌缓缓道。
“本王没签。”晏鹤川立即答着。
安歌顿了顿,望向他时有一刻脑中空白,随后巴眨了两下眼,恍然大悟:“也是……那——”
“义父也没签,那时你还未回京。”他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安歌这下停住了脚步。
跟在不远处的众人看着前头停下脚步的两人,也守礼地不敢往前,纷纷停下。
安歌原以为,自己也被签了这“松风书院学子生死状”,但根本没有,所以晏鹤川可以让她破例?
“来都来了,没事!”
她一边提起身上的衣袍,一边快步一瘸一拐地走着,“哪能真的为所欲为,哪怕父皇没有签,可规矩是他定下的,我若不遵,岂不叫人看了您与父皇的笑话,我可不想让他们笑你们。”
她嘀嘀咕咕的,却字字清晰落入晏鹤川的耳畔中。
他闻言有几分意外,眼底却已然如沐春风,侧过头来看着快步往前走着的人,唇边不知不觉就带上了温柔笑意:“慢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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