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周允祚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
他沉默了许久。
久到萧玲儿都以为,他是否已昏睡过去。
然而,他终究还是开了口。
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只有一种枯竭的平静。
“朕明白了。”他吐出这几个字,就像是用尽了力气。
又是一阵沉默。
他的目光挪向云筝那张冷艳绝情的脸,问道:
“所以,顾轻弦,是你的人,对吧?”
“是。”云筝答得干脆。
“那些女官,还有李芳菲,都听你的了吧?”
“不止。”
周允祚点了点头。
他自幼聪慧,对这些答案早就猜得七七八八。
他又问:“从一开始,你就在布局了。”
“是。”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云筝看着他,眼神仿佛穿透了他的脸,回到了遥远而痛苦的过去。
她的声音清冷说:“从上辈子,就开始了。”
然后,她不疾不徐,将前世的惨烈过往娓娓道来。
她是如何真心错付,如何被弃如敝履,如何受尽屈辱,又是如何提着两条野狗的尸身,血溅金殿,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萧玲儿已经听得浑身发抖了。
换位思考,若是她面临云筝前世的处境,她可能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吧?
云筝一边说,周允祚就一边抱住头。
他颅内一阵剧痛,像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
之后,无数混乱的画面,伴随着难忍的刺痛涌入他的脑海。
床榻上,对云筝的甜言蜜语时候,他说:“你真美,如果你是孤的正妃,朕谁都不要。”
可在云筝被崔玉枝剥了衣裳,向他求助时,他说:“东宫的事情,都由太子妃处理,不必来问我。”
而在云筝受尽侮辱,一身是血上殿时,他怀抱崔玉枝,说:“杖杀!!!立刻给孤杖杀了这混账玩意儿!”
呵呵,罢了。
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百感交集,悔恨、愧疚、震惊、恍然。
最终,都只化为了他一声复杂至极的叹息。
“是了,你是在上辈子,就已经恨上朕了。”
“却不知,朕也是在上辈子,就已经爱上你了。”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敢和野狗死战一夜,拎着尸体到朕面前来找死。”
“怪不得,朕这一世,只觉没来由地爱重你,依赖你,一看到你,就不可自拔。”
“朕竟浑然不知,上辈子曾对死前一刻的你,如此动心,即便时光百转,记忆不再,本能之情也无法释怀……”
周允祚是真的没想到。
上辈子,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自己心中那莫名而汹涌的的震撼与爱怜。
竟让他这辈子,要拿命和江山来还!
云筝听着他的话,只是微微垂眸,沉默不语。
周允祚也不再纠缠了,认命般的颓然。
他看向她,问:“那,孩子是不是我的?”
云筝直言:“不知道。没查过。”
周允祚愣了一下,随即释然。
是啊,对他和她而言,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点了点头说:“小公主,一定跟你一样聪明貌美。”
“朕好想看到她长大,即便只是喊我一声父亲,而不是父皇。”
“但好遗憾,好可惜,朕的身子,应该是看不到了……”
云筝也没有开口安慰他,只问:“问完了吗?”
周允祚深深地看着她,笑了笑:
“最后一个问题。”
“你上辈子,也是爱过我的,是不是?”
云筝静默片刻,轻描淡写地回答:
“谁都有不懂事的时候,不是吗?”
周允祚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最后一点星光彻底寂灭。
他喃喃道:“那这辈子,我算是还清了。”
“希望下辈子,朕还能见你一面,哪怕不做夫妻也行……”
他的声音渐渐低弱下去。
终不可闻。
云筝轻轻伸手,为他把眼睛缓缓合上。
床头的烛火跳动了一下。
熄灭了。
寝宫里,升起一缕青烟。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萧玲儿,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低声问云筝:“娘娘,陛下他还没回答您的问题呢。”
“他为何,明明已经猜忌你了,却不曾反扑?”
云筝站在黑暗中,微微闭目。
方才周允祚释然又带着卑微的期盼,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她轻吸了一口气,复又睁开眼,说:
“不必了。他已经回答了。”
他不反抗,只是因为,他违背原则地爱上了她。
……
翌日,黎明。
金銮殿上,百官肃立。
一身缟素的云筝自屏风后缓步走出。
她没有戴凤冠,只以一支素银簪子绾发。
自有一股不容逼视的威仪。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众臣,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在空气中弥漫。
“陛下,已于昨夜子时,龙驭上宾。”
云筝声音清亮,沉痛是有一点,但不多。
周允祚是年轻帝王,登基也才一年多的时间。
如此驾崩,算得上是英年早逝了。
但因为腿伤严重,反复病倒,殿中对这一天的到来,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一片哗然之后,下面响起压抑的啜泣。
周允祚膝下没有太子。
只有两位尚在襁褓里的公主。
众人面面相觑时,一身朝服的苏墨竹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皇后娘娘节哀。“
“国不可一日无君,但娘娘临朝听政以来,夙兴夜寐,稳定朝纲,功在社稷。”
“臣,苏墨竹,斗胆恳请娘娘,为天下苍生计,承继大统,正位登基!”
苏墨竹的发言,直接把朝堂干懵了。
大多数朝臣都知道,这位皇后娘娘已经一手遮天。
但他们想象的极限,也就是从宗室过继一个婴儿,临朝听政罢了。
谁知道,她竟然要登基?
立刻便有老臣站出来反对:“荒谬!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皇后娘娘纵有辅政之功,焉能窥伺圣位?当从宗室中择贤明子侄继位才是正理!”
云筝并未动怒,只是依照古老的剧本沉声道:“莫大人所言极是,此事休要再提。”
这就是第一辞。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事情的结果是什么样的。
但这三请三辞的戏码,肯定是要做足的。
云筝第一辞,朝堂上也没有人再提这事儿。
大家只是等着看热闹,看二请云筝的人,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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