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日头最烈，维度结界却像层浸了凉水的薄纱，把谷外灼人的暑气稳稳挡在外面——谷内风掠过蛊田时，还裹着银花的清甜，吹在脸上竟带着点凉意，比谷外低了近五度。林砚提着木桶站在溪边，指尖刚碰到水面就打了个轻颤，这溪水经结界昼夜过滤，沁凉得像刚从冰窖里取出来，他舀起一桶往南田的蛊草根部浇去，水珠砸在土上溅起细雾，沾在叶片上的银花晃了晃，香气顿时浓了几分，连旁边的虫鸣都轻快了些。
“林哥哥，慢点儿浇！喝口水再忙呀！”阿禾的声音从田埂那头传来，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提着个绘着小符文的陶壶，壶绳缠在手腕上，跑起来时壶身轻轻晃，里面的茶汤撞出细碎的声响。她跑到林砚身边，踮着脚把陶壶递过去：“这是苏晴姐姐刚泡的银花茶，用结界冰过的溪水镇了半个时辰，你尝尝，一点都不苦！对了，苏晴姐姐把凉面放溪边石桌上了，还特意盖了竹罩防苍蝇。”
林砚接过陶壶，拧开盖子就闻到一股清雅的花香，浅绿的茶汤里浮着两片完整的银花瓣，喝一口，凉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暑气瞬间消了大半。他跟着阿禾走到溪边的石桌旁，竹罩一掀开，蛊草面特有的清香就飘了出来——面条是用新磨的蛊草粉和的，泛着淡淡的浅绿色，上面铺着切碎的苦菜、撒了点炒香的蛊豆，酱汁是苏晴用去年的陈蜜和今年的新醋调的，还淋了一勺凉透的蛊草籽油，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这面得趁凉吃，放久了就坨了。”老周背着共鸣仪从田垄那边走过来，仪器的肩带被他垫了块蛊草布，免得硌得慌。他把共鸣仪放在石桌上，翻开手里的小本子，上面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刚绕着蛊田监测了一圈，结界的降温效果比去年夏至还好，你看这组数据，蛊草叶片温度才二十五度，一点蔫劲儿都没有。而且银花还在持续释放灵气，土里的含水量也稳定在三成，今年这银花的产量，至少能多晒两斤干花。”他指着屏幕上跳动的青蓝线条，“你看这波动，银花和结界的共振特别稳，就像……就像咱们喝的茶，温温吞吞的，却后劲十足。”
苏晴随后也提着竹篮来了，篮子里铺着层白纱布，上面摊着刚摘的新鲜银花，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凝成的小水珠，在阳光下泛着光。“刚去北田摘的，那边的银花开得最盛，没沾一点土。”她把篮子放在石桌上，顺手帮林砚把凉面拌开，“等会儿吃完饭，咱们把这些花晒在谷口的晒架上，得趁今天日头好，晒足两个时辰，晚上就能收起来做银花饼了——我还在面里留了点面粉，正好做饼胚。”她瞥见阿禾手里攥着根细麻绳，上面串了几朵半干的银花，忍不住笑了：“你这银花绳编得比上次好，就是这朵花歪了，我帮你重新串一下，不然挂在衣襟上会掉。”
阿禾赶紧把麻绳递过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晴灵巧的手指：“苏晴姐姐，等我编好了，能送给族里的小阿妹吗？她上次帮我捡过掉在雪地里的香囊。”
“当然能，”苏晴帮她把歪掉的银花调整好，“多编几根，晚上纳凉时分给大家，既能驱蚊，又好看。”
午后的日头渐渐西斜，暑气也消了大半，族人都陆陆续续聚到了老槐树下。槐树枝繁叶茂，像一把巨大的绿伞，树下摆了几张木桌，族里的妇人把刚煮好的绿豆汤、切好的银花饼都端了上来，孩子们则围在老周身边，好奇地盯着共鸣仪的屏幕，七嘴八舌地问：“周叔叔，这上面的线为什么是蓝色的呀？”“能看到结界吗？”
老周耐心地把仪器调低了些，让孩子们看得更清楚：“这蓝色的线是结界的灵气波动，就像咱们的心跳一样，一直在动，说明结界很健康。你们看，现在线跳得慢，就是因为天气凉快了，结界不用费太多力气降温啦。”
族老坐在树下的老藤椅上，手里摇着把用蛊草杆编的蒲扇，扇面上还印着个小小的反熵符文。他喝了口绿豆汤，看着眼前闹闹哄哄的景象，突然开口：“以前没结界的时候，夏至可比现在难熬多了。那时候谷里的溪水少，每天得派三个人轮流守在溪边，白天怕太阳把水晒热，晚上怕野兽喝光，蛊草也总蔫蔫的，有一年差点就绝收了。”他指了指远处的结界，眼里满是感慨，“现在好了，有结界护着，溪水常年都是凉的，蛊草长得比以前壮实，你们还能安安稳稳地在这儿吃饼、喝茶，这都是托了林队长他们的福啊。”
阿禾靠在林砚身边，手里拿着块银花饼，小口小口地咬着，饼皮酥脆，里面的银花馅甜而不腻。她抬头望着天边的晚霞，晚霞把结界的青光染成了淡粉色，蛊田的影子在风里轻轻晃，银花的香气飘得很远。“林哥哥，”她小声问，“明年夏至，我们还能一起在槐树下吃凉面、喝银花茶吗？还能给小阿妹编银花绳吗？”
林砚摸了摸她的头，腕骨上的星辰印记泛着极淡的光，正好和结界的青光呼应。他望向身边的苏晴和老周，苏晴正帮妇人收拾空碗，老周还在给孩子们讲仪器的用法，槐树下的笑声、蝉鸣、银花的香气混在一起，温柔得像一场梦。“当然能，”他轻声说，“以后每一个夏至，我们都能这样。”
晚风渐渐吹浓了夜色，族人们点起了挂在槐树上的灯笼，灯笼是用去年的雪灯框架改的，里面点着蛊草灯芯，暖黄的光映着每个人的笑脸。孩子们拿着银花绳追着萤火虫跑，妇人们坐在一旁闲聊，老周和族老说着今年的收成，林砚和苏晴并肩站在田埂边，望着整片被结界护着的蛊田——银花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溪水潺潺地流，一切都安稳得恰到好处。
原来最珍贵的守护，从不是轰轰烈烈的对抗，而是这样一个夏至的夜晚：有凉面的清爽，有银花的清香，有身边人的陪伴，有一辈子都过不完的、平凡又温暖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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