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雪的话音落下,坤宁宫内陷入一片死寂。
皇家祭坛,天坛山!
那是大靖王朝祭祀天地、祈求国运的至高圣地,象征着皇权的正统与天命的归属!墨家的触角,竟然已经伸到了那里?!这不仅是挑衅,更是对萧氏皇权最赤裸裸的亵渎与威胁!
萧景琰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拍身旁的茶几,上好的紫檀木应声而裂,发出刺耳的声响:“好!好一个墨家!当真是不知死活!影煞!”
“臣在!”影煞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凛冽的杀意。
“立刻调集皇城司最精锐的人手,封锁天坛山所有出入口!给朕一寸一寸地搜!哪怕把天坛山翻过来,也要把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给朕揪出来!”萧景琰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蕴含着滔天的怒火,“记住,要活的!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遵旨!”影煞领命,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消失在殿外,空气中只留下一丝冰冷的余韵。
殿内的气氛并未因影煞的离去而缓和。天坛山范围不小,且地位特殊,搜查需时,更要小心谨慎,不能引起朝野动荡。而墨家既然敢在那里设置据点,必然有所依仗,恐怕不会轻易被找到。
“陛下息怒。”沈清辞轻声开口,她的脸色虽然苍白,眼神却依旧镇定,“墨家行事诡谲,既然目标可能是‘归墟之眼’,在天坛山设伏恐怕并非偶然。那里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隐秘。在影煞查明情况之前,我们需早做准备。”
萧景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沈清辞说得对,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看向岩雪,语气凝重:“岩雪姑娘,依你之见,墨家在天坛山可能意欲何为?”
岩雪沉吟道:“天坛山乃一国气运汇聚祭祀之地,本身就蕴含着庞大的天地能量。若墨家真如猜测那般,意图撬动‘归墟之眼’,此地或许能作为某种……能量放大器,或者定位信标。结合他们收集的‘源血’和寻找‘容器’的举动,我怀疑,他们可能在筹划一个大型仪式,需要借助天坛山的地利,强行接引或定位‘归墟之眼’的力量。”
这个推测让众人心头更沉。若真如此,一旦仪式启动,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阻止他们!”萧允翊握紧了小拳头,脸上满是与他年龄不符的坚毅,“父皇,母后,儿臣……儿臣也想帮忙!”
萧景琰看着儿子,眼神复杂。他既欣慰于太子的担当,又心疼他小小年纪便要卷入如此险恶的漩涡。他摸了摸萧允翊的头,语气放缓了些:“允翊,你的心意父皇明白。但眼下,你最重要的任务是跟着岩雪姑姑,好好学习掌控你体内的力量。只有你足够强大,才能真正帮到父皇和母后,明白吗?”
“岩雪姑姑”这个称呼,是萧景琰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既表示了亲近与信任,也确立了岩雪教导太子的名分。
萧允翊看了看气质清冷的岩雪,又看了看父皇和母后鼓励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儿臣一定用心学!”
岩雪对“姑姑”的称呼并未表示异议,她看向萧允翊,淡淡道:“掌控力量非一日之功,需吃得苦,耐得住寂寞。你若真心想学,明日卯时,东宫演武场,我等你。”她的教导,显然不会轻松。
“是!岩雪姑姑!”萧允翊大声应下,眼中充满了期待。
……
次日,卯时初刻,东宫演武场。
天色未明,寒风凛冽。萧允翊已换上一身利落的短打武服,准时出现在空旷的演武场上。岩雪早已等在那里,依旧是一身白色皮袄,身姿挺拔如雪中青松。
“盘膝,静坐,凝神内守。”岩雪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下达指令,声音清冷如同场边凝结的冰霜。
萧允翊依言照做,努力摒除杂念,将心神沉入体内,感受着那三股初步融合、如同溪流般缓缓流转的力量。
岩雪走到他身后,伸出食指,指尖萦绕着淡淡的、如同月华般的乳白色光晕,轻轻点在他的背心大穴之上。
“唔!”萧允翊身体猛地一颤!一股远比墨云舟引导时更加精纯、更加冰冷,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生命力的能量,如同细小的冰针,瞬间刺入他的经脉!这股能量并不狂暴,却极其坚韧、精准,直接作用在他体内那三股力量最细微的纠缠节点上!
剧痛!远比之前阵列疏导时更加清晰、更加深刻的剧痛传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刃在他经脉中刮擦、梳理!萧允翊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冷汗涔涔而下,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但他牢记着岩雪的话,紧守灵台,没有发出一声痛哼,更没有试图抵抗。
“记住这种感觉!”岩雪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冰冷而清晰,“你的力量驳杂不纯,如同掺了沙土的米粮。我以雪岩族‘冰心诀’助你淬炼,过程痛苦,却能磨砺你的意志,精纯你的力量。引导它,跟随它,让你的力量适应这种淬炼!”
萧允翊强忍着刮骨般的痛楚,努力集中精神,尝试着去“理解”那股外来能量的运行轨迹,并引导自身那三股力量去适应、去跟随。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如同在狂风暴雨中操控一叶小舟,稍有不慎便可能心神失守。
时间一点点过去,萧允翊的身体被汗水浸透,又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他的嘴唇被咬出血痕,但眼神却越来越亮!他感觉到,在那冰针般的能量淬炼下,体内那三股力量仿佛被剥离了杂质,流转得更加顺畅,那股属于林婉儿的阴戾之气似乎又被炼化了一丝,颜色变得更加暗淡,而属于沈清辞的生机与烙印之力,则与他的自身精气结合得更加紧密。
一个时辰后,岩雪收回了手指。
萧允翊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大口喘息,浑身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但体内那股变得精纯了些许、流转更加自如的力量感,却让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
“今日到此为止。”岩雪看着他,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赞许,“回去后,按照我引导的路线,自行运转九个周天。明日继续。”
“谢……谢岩雪姑姑!”萧允翊挣扎着爬起来,恭敬地行了一礼。虽然过程痛苦,但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自身的进步。
……
与此同时,坤宁宫偏殿。
为了不打扰沈清辞静养,墨云舟和楚晚莹将这里临时改造成了研究场所。桌上摊开着从山洞带回的那些记录纸张,以及那危险的水晶匣。
墨云舟指着其中一页记录,对楚晚莹和刚刚从宫中藏书阁查阅资料回来的孙院正说道:“你们看这里,墨家提到‘容器适应性测试’,以及‘钥匙印记觉醒缓慢,需外部刺激’。结合岩雪姑娘关于‘源血’用于培育容器或替代钥匙的说法,我怀疑,墨家可能不仅仅满足于寻找天然的‘容器’,他们还在尝试人工‘制造’或者‘激活’容器!”
楚晚莹拿起另一张纸,上面绘制着一些复杂的人体经络图与能量注入点的标记,脸色发白:“这些图示……像是在模拟某种力量强行灌注的过程,极其凶险,失败率看来很高。难道他们用活人做实验?”
孙院正捋着胡须,眉头紧锁:“若真如此,其行径简直令人发指!只是,他们从哪里找来的实验体?京城近年来并未听闻有大量人口失踪的案子。”
墨云舟沉声道:“未必是京城。墨家势力盘根错节,可能从其他地方掳掠人口,或者……利用一些无人关注的流民、乞丐。影煞大人已在加派人手暗中查访。”
他顿了顿,指向水晶匣:“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源血’的确切成分和作用机制。晚莹,孙院正,我们需尽快分析出它的基底,看看能否找到克制或者中和其活性的方法。我担心,墨家随时可能利用它进行下一步行动。”
楚晚莹和孙院正郑重点头,三人立刻投入到紧张的研究工作中。楚晚莹负责以医道手段辨析血液中蕴含的能量性质和可能的药材成分;孙院正凭借深厚的药理知识进行推演;而墨云舟则借助玄机匣,小心翼翼地感知和模拟着“源血”中那股阴邪而强大的力量波动,试图找出其能量结构的薄弱点。
这个过程比研究符文更加凶险,那“源血”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时不时会试图冲击封印,散发出的精神侵蚀让三人都倍感压力。
……
天坛山,皇城司的搜查已持续了大半天。
影煞亲自坐镇指挥,数千名皇城司精锐以及部分调动来的京营兵马,将天坛山围得水泄不通,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然而,直到日头偏西,除了几处年代久远、早已废弃的祭祀偏殿和一些正常的守山人员居所外,并未发现任何明显的异常。
“大人,所有明面上的建筑和已知的密室都已查过,没有发现墨家余孽的踪迹。”一名副将向影煞禀报。
影煞站在天坛主峰之巅,俯瞰着下方层层叠叠的殿宇和郁郁葱葱的古木,眉头紧锁。岩雪的感知不会出错,那“镜像逆转”阵法指向的坐标确实在这附近。难道墨家的人已经闻风而逃?或者,他们隐藏得比想象的更深?
“地下呢?”影煞忽然问道,“天坛山历史悠久,可曾探查过地下有无隐秘通道或空间?”
副将一愣,回道:“回大人,初步探查过,土质坚实,并未发现大规模挖掘的痕迹。不过……天坛山体本身就有不少天然岩洞和裂隙,有些深不见底,以往认为并无价值,故未深入探查。”
影煞眼中精光一闪:“重点排查那些深不见底的岩洞和裂隙!尤其是人迹罕至、方位隐蔽的!带上擅长地听之术的兄弟和獒犬,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老鼠洞给我找出来!”
“是!”
命令下达,搜查的重点立刻转向那些幽深黑暗的天然洞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逐渐降临,火把的光芒在山林间星星点点地亮起。
就在影煞几乎要失去耐心时,一名负责探查主峰东侧一处极其隐蔽、被藤蔓完全覆盖的裂缝的暗卫,发来了紧急信号!
“大人!有发现!这裂缝深处有微弱的人工开凿痕迹,而且……里面有残留的、与那邪门玉佩同源的能量波动!似乎……刚离开不久!”
影煞精神一振,立刻亲自赶往那处裂缝。
裂缝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内部幽深黑暗,寒气逼人。影煞艺高人胆大,率先潜入。向下行进了约十数丈,空间豁然开朗,竟是一个不小的天然溶洞。溶洞内有人类活动过的清晰痕迹——散落的干粮包装、熄灭不久的篝火余烬,以及一些丢弃的、刻画着扭曲符文的碎石块。
更重要的是,在溶洞的中央,地面上刻画着一个与西北郊山洞内类似的、但更加复杂庞大的阵法图案!图案的核心,似乎刚刚被取走了什么东西,留下一个清晰的凹槽印记,而那凹槽的形状……影煞瞳孔骤缩,赫然与那盛放“源血”的水晶匣子底座完全吻合!
他们来晚了!墨家的人已经带着关键的“源血”转移了!
但就在这时,影煞敏锐地感觉到,那阵法图案上,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活跃的空间波动,其指向……并非远方,而是似乎……朝着京城皇宫的方向?!
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瞬间涌入影煞脑海——
墨家的目标,难道从一开始,就不是远离,而是……潜入?!他们利用天坛山这个意想不到的跳板,真正想去的,是防守森严的皇宫大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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