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风跟往年一样烈，卷着雪沫子砸在家属院的玻璃窗上，发出沙沙的响。
但这点声响，压根盖不住家属院的热闹，家家户户屋里飘着饺子的鲜香，暖炉把空气烘得热乎乎的，连窗玻璃都蒙着一层薄雾。
“媳妇，你尝尝这白菜猪肉馅的，我特意多放了点香油。”成斯年把一个胖乎乎的饺子夹到宁露露碗里。
宁露露夹起饺子咬了一口，嘴角勾起笑：“真香，”
“斯年，辛苦你了，大过年的还忙前忙后。”
“好吃就多吃点，”成斯年又给宁露露夹了几个饺子。
宁露露刚吃下一个饺子，忽然“嘶”了一声，手不自觉地按住了肚子。
她怀了九个多月，预产期还有一周，想着过完年就去医院，这阵子偶尔会有坠胀感。
成斯年立马放下筷子，前倾着身子：“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他眼神里的笑意瞬间没了，只剩下紧张。
产检都是他亲自陪着去的，医生说胎儿位置好，他媳妇身体也壮，生产会顺利，但真到了这时候，他还是慌。
宁露露缓了缓，摇摇头：“没事，可能就是宝宝动了一下。”她想把剩下的饺子吃完，刚要再咬，肚子里又是一阵发紧，这次比刚才更明显，带着点坠痛。
她手里的筷子“当啷”一声掉在桌上，脸色也白了点。
“还说没事！”成斯年猛地站起来，伸手就想去扶她，“是不是要生了？我这就去叫张医生！”
张医生专门负责军嫂产检和接生，早就跟成斯年说过，一旦有动静立马去找她。
宁露露拉住他的胳膊，喘了口气：“别急，我这才刚有感觉，说不定不是呢。”
她虽说是头胎，但在家属院也见过不少女人生孩子，知道不是一疼就马上生。
再说这大除夕的，天还这么冷，麻烦人家总不好。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伴随着爽朗的喊声：“成团长，露露妹子！吃饺子了没？俺家那口子包了羊肉馅的，给你们送点过来！”
是邢秀妍。
成斯年没法，只能先去开门。
邢秀妍提着个铝制饭盒走进来，一进门就闻到饺子香，刚要说话，就看见宁露露坐在桌边脸色发白，立马把饭盒一放：“哎哟，露露妹子，你这是咋了？”
“秀妍姐，我…”宁露露刚开口，又是一阵疼，她攥着桌布，指节都泛白了。
邢秀妍是生过孩子的人，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拍着大腿说：“这是要生了啊！成团长，你还愣着干啥？赶紧去叫张 医生！再去烧点热水！”
成斯年这才反应过来，应了声“好”，转身就往外冲。
院门外的雪下得更大了，他没戴帽子没戴手套，迎着风雪就往卫生所跑，家属院到卫生所不算远，但雪地里不好走，他跑了没几步，裤脚就沾满了雪沫子。
邢秀妍扶着宁露露往里屋走，一边走一边说：“妹子别怕，你身体这么健康，肯定好生。”
“俺生俺家念国的时候，比你这疼得厉害多了，不也过来了。”她把宁露露扶到炕上，又赶紧把被子铺好：“你先躺着，俺去给你拿点干净的布巾，再把炉子烧旺点。”
宁露露躺下后，疼的间隔越来越短，但她咬着牙没喊出声。
她经常喝灵泉水，平时更是用灵泉水做饭 ，身体底子养的不错，怀孕期间更是没孕吐过，能吃能喝的，胖了五十斤，产检时医生都说她的骨盆条件比一般姑娘好，生产会少遭罪。
可再壮实也是头胎，那阵阵地疼还是让她额头冒了汗。
“露露，喝点热水。”邢秀妍端着一杯温水进来，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两口。
刚放下杯子，就听见院门外传来成斯年的声音，还有个女声跟着。
“张医生，您快请！”成斯年带着穿白大褂的张医生进来，张医生手里提着个医药箱，脚步稳健。
张医生走到炕边，先摸了摸宁露露的脉搏，又掀开被子看了看，抬头对成斯年说：“别急，宫口开了三指了，还得等会儿。”
“产妇身体好，胎位也正，放心吧。”她又转向宁露露，笑着说：“姑娘，听我的，疼的时候就深呼吸，别喊，保存力气。”
宁露露点点头，咬着牙照做。
成斯年站在炕边，手足无措的，想碰又不敢碰，只能不停地给她擦汗：“媳妇，疼就说一声，要不…我给你揉揉？”
“不用，我没事。”宁露露喘着气说，伸手握住他的手，“你别慌，我能行。”她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但眼神却很坚定。
成斯年看着她，心里又疼又佩服——他的小媳妇，看着柔柔弱弱的，骨子里却比谁都刚强。
邢秀妍在一旁帮着烧热水，煮剪刀和布巾，嘴里还不停说着话宽心：“露露，你身体这么好，孩子也听话 ，肯定不会让你这个当妈的受罪。”
张医生一边给宁露露检查，一边笑着说：“放轻松就行，你这是我这么多年见过最顺的了。”
屋里的气氛被她这么一说，轻松了不少。
成斯年也稍微放松了点，只是握着宁露露的手更紧了。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窗外的雪还在下，但屋里的暖炉烧得正旺。
宁露露的疼越来越密集。
“姑娘，宫口已经开全了，准备用力。”张医生说。
“听我的口令，深吸一口气，然后往下用力！”张医生半跪在炕边，声音沉稳有力。
宁露露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憋着力气往下沉。
成斯年在旁边急得满头大汗，不停说：“媳妇 ，加油！我在这儿呢！”
“好，再来一次！用力！”张医生的声音拔高了点。
宁露露咬着牙，脸憋得通红，这一次用的力气比刚才更大。
忽然，她感觉肚子一空，紧接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屋里的宁静，也盖过了窗外的风雪声。
“生了！生了！是个女儿！”张医生抱着刚出生的女婴，脸上笑开了花。
小家伙裹在干净的布里，小小的脸皱着，哭声却很响亮，一看就很壮实。
成斯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声音都带着颤：“张医生，您说…是，是个女儿？”他一直盼着有个女儿，像她媳妇一样，漂亮可爱。
“可不是嘛！”张医生把清洗好的孩子抱到宁露露身边，“你看这小模样，跟她妈一样俊。”
宁露露看着身边小小的婴儿，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刚才的疼痛仿佛一下子都消失了。
露露，欢迎你加入这个家。
她伸手想摸摸孩子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发抖。
邢秀妍凑过来看了看，啧啧称赞：“这孩子真是会挑时候，赶在除夕出生，多有福气啊！”
“成团长，露露妹子，你们可得好好给孩子起个名。”
成斯年坐在炕边，握着宁露露的手，又看着女儿，笑得合不拢嘴：“媳妇，你给孩子起个名吧。”他媳妇有文化，起名肯定好听 。
宁露露看着窗外的雪景，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眼神温柔：“今天是除夕，又是下雪天，就叫——宝宝，成宝宝，是我们的宝贝。”
“成宝宝？”成斯年念了一遍，眼睛亮了，“好名字！”
宁露露点点头，轻轻摸了摸成宝宝的小脸蛋：“宝宝，我们的宝宝。”
小家伙像是听懂了似的，停止了啼哭，眨了眨眼睛，黑亮黑亮的，像极了宁露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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