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依旧准时唤醒了方一凡。
尽管昨夜归来已晚，但他还是强迫自己早早起床，心里惦记着伙伴们今天的行程。
熟门熟路地跑去那几家备受好评的早餐店，不仅买了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汤、小笼包、烧麦，还特意去特产店买了好几盒盐水鸭、雨花茶之类的南京伴手礼，大包小包地拎着，再次来到了酒店。
然而，今天酒店房间里的气氛却与往日不同。他敲开门，发现季杨杨、林磊儿已经起床，并且正在收拾行李。
背包敞开着放在床上，零星物品正被一件件归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即将离别的、略显匆忙和沉闷的气息。
“哟，今儿个起这么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方一凡笑着把早餐和伴手礼放在桌上，“快来吃早饭，还热乎着呢！还有这些，给你们带回去尝尝。”
但季杨杨和林磊儿只是抬头对他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方一凡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看着那个已经收拾大半的背包，忽然间就愣住了。一种强烈的、名为“离别”的实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有些恍惚地走到房间的沙发边，默默地坐了下来。
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季杨杨和林磊儿收拾东西，眼神有些放空，仿佛无法理解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们怎么就要走了呢？
明明昨天还一起在南大漫步，一起在山顶看星星，怎么一觉醒来，就要分开了？
季杨杨最先发现了他的异常。
平时方一凡这时候早就咋咋呼呼地开始安排今天的行程了，此刻却安静得不像话。他放下手里的衣服，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在方一凡身边，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喂，方猴儿，怎么了？一大早魂不守舍的？”
林磊儿也注意到了走过来坐在了另一边：“表哥，你没事吧？”
方一凡被他们一左一右地围着，这才像是猛地回过神。他眨了眨眼，扯出一个笑容：“没...没事。就是起太早有点懵。那什么你们先吃点东西吧，还热着呢。”
他顿了顿，开始安排最后的时间：“待会儿...等她们收拾好，我们一起去吃个午饭，然后我再送你们去车站。”
说到“去车站”三个字时，他的声音明显的顿了一下。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推开，黄芷陶推着她和乔英子的两个行李箱走了进来：“杨杨，磊儿，我们这边也差不多...欸？方猴儿你来啦！”
她看到方一凡，笑着打招呼。
季杨杨立刻起身去接她手里的箱子。
而方一凡，几乎是同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低声说了句“我去看看英子”，就快步走出了房间。
他刚走出房门，正好看到乔英子扶着墙壁，慢慢地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她的动作依旧有些缓慢，但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英子！”方一凡立刻上前，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让她扶住，“怎么自己出来了？慢点慢点。”
乔英子扶住他的手臂，微微笑了笑：“没事，感觉今天腿更有力了一点。”
房间内，季杨杨、黄芷陶和林磊儿看着门口这一幕，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都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方一凡所有的异常，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午餐，方一凡选了一家离车站不算太远、环境幽静的餐厅。他像是要把南京所有好吃的都塞进这一顿饭里，点了满满一桌子菜，盐水鸭、狮子头、芦蒿炒香干、炖生...盛得惊人。
“方大爷，你这是喂猪呢？”季杨杨看着一桌子菜。
“多吃点多吃点！回去就吃不到这么地道的了！”方一凡忙着给大家夹菜，脸上带着笑，但那笑容底下，却明显藏着一丝强撑的意味。
然而，尽管菜肴美味，餐桌上的气氛却始终有些低迷，不像前几天那样欢声笑语不断。
大家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咀嚼的动作也变慢了。
离别的愁绪笼罩在每个人心头，食物吃在嘴里，似乎也少了些滋味。方一凡更是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大家吃，或者机械地给大家添茶倒水。
终于，还是到了要去车站的时间。
南京南站人来人往，广播里不断地播报着车次信息。
季杨杨、黄芷陶和林磊儿非常默契互相使了个眼色。
季杨杨拍了拍方一凡的肩膀：“方猴儿，我们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书啊杂志买点路上看。你和英子慢慢聊。”
他对黄芷陶和林磊儿招招手，三人便一起走向不远处的书店区域，刻意地留给了方一凡和乔英子一个独处的空间。
方一凡推着乔英子的轮椅，走到一个人稍少的角落。
很自然地，就像过去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在轮椅前蹲了下来，让自己与坐着的乔英子保持平视。
他抬起头，看着乔英子的眼睛：“英子，这次来南京感觉怎么样？开心吗？”
乔英子迎着他的目光，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很好。很开心。”
这短短几个字，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和满足。
“那就好！”方一凡像是得到了最高的褒奖，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染上一丝不舍，“其实...南京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没来得及带你去呢，夫子庙那边的小吃街我们都没好好逛，玄武湖也没划船....还有...”
他细数着遗憾，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惋惜。
“没关系，”乔英子轻声打断他，眼神坚定而充满期待，“下学期，下学期我们一起去。”
“对！下学期！”方一凡立刻被这句话注入了能量，用力点头，“等你来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把南京玩个遍！吃个遍！”
话题似乎到此就该结束了，空气安静了下来。车站的广播声、人群的嘈杂声仿佛被隔绝在外。
两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千言万语似乎都融在了这目光交汇之中。
就在这时，方一凡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更靠近乔英子一些：“英子，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
乔英子看着他，轻轻点头：“嗯。”
“你别紧张，也别有太大压力，”方一凡的目光无比坚定，“你高考前几天，我就回北京去。” 他顿了顿，“我回去陪你高考。”
乔英子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感到惊讶：“你...你真的要回来？会不会太耽误你的事了？你们学校....”
她知道艺术院校的期末安排很紧张，可能会有各种汇报演出或者结课作业。
“没事！”方一凡毫不犹豫地打断她，语气轻松却不容置疑，“我都算好了时间了，肯定来得及！汇报演出什么的，我都会提前搞定！什么都没有你高考重要。”
他看着她：“我得回去守着我才放心。不然我在南京也得急死。你就安安心心复习，最后那几天，我在外面给你当后勤部长，保驾护航！”
这句话瞬间冲垮了乔英子心中的堤坝，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心里发酸，都是感动和踏实。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声音，最终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乔英子微微抿了抿唇，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再次轻声开口： “方一凡。”
方一凡微微一怔。她已经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尤其是在这样安静认真的时刻。
他心里莫名地紧了一下，下意识地应道：“嗯？怎么了？”
乔英子的目光没有躲闪，而是直直地看着他： “你会着急吗？”
“着急？”方一凡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眨了眨眼，“着急什么？时间还够啊...”
乔英子轻轻摇了摇头，脸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声音更低了：“就是......我们的关系。”
方一凡瞬间明白了过来。
原来她问的是这个，酸涩涌上他的心头，让他喉咙有些发紧。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经历了那么多苦难，此刻正拼尽全力向着目标前进，心里却还在小心翼翼地顾虑着他的感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伸出手，非常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他的声音温柔，带着一丝好笑又心疼的责备，“现在什么都别想，你就给我一门心思好好复习，准备考试，知道吗？等我回去陪你！”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认真和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有你想做的事，有你想去的远方。我怎么能......怎么舍得在这个时候打扰你？等你考完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英子，你记住，”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我们不急。一点都不急。我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你准备好。”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个坚定的眼神和一个“好”字。
这时，广播里开始播放前往北京南站的列车开始检票的通知。
季杨杨他们也适时地走了回来。
最后的时刻终于还是到了。
方一凡站起身，推着乔英子，和朋友们一起走向检票口。
没有过多的言语，所有的告别和祝福似乎都已经在之前的相处中说尽了。
季杨杨和方一凡用力地拥抱了一下，互相捶了捶后背。
林磊儿抱了抱方一凡跟他道别。
黄芷陶笑着朝他挥手，“方猴儿，北京见啦！”
方一凡最后蹲下身，帮乔英子理了理膝盖上的毯子，仰头看着她：“回去好好的，等我回来！”
“嗯，你也是。”乔英子点头，眼神里充满了不舍。
看着三个好友推着乔英子，身影逐渐消失在检票口的人流中，方一凡一直站在原地，用力地挥着手，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落下，失落感和空荡感将他包裹。
热闹了三天的小团体骤然散去，只剩下他一个人还留在这座城市。
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南京站的喧嚣依旧，但他的世界却仿佛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离别让人伤感，但想到一个月后就能回去，陪伴她度过人生中最重要的关卡之一，他的心里又充满了新的期待和动力。
独自一人，慢慢地朝着站外走去。背影在庞大车站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孤单，但脚步却依旧坚定。
前方的路，还很长。但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希望和期待，因为他们的未来，已经在彼此共同的努力和约定下，变得愈发清晰而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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