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几人狼狈离去后,杂役房内重新陷入了死寂。
许木躺在床上,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拉扯着破碎的风箱,带着灼热的痛楚。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反击,看似凌厉,实则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气力,也彻底引动了丹田和经脉的伤势。
喉头一甜,又是一口淤血涌上,他强行咽了回去,铁锈般的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
“咳咳……”
压抑的咳嗽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闭上眼,仔细感受着体内的状况。
糟糕透顶。
丹田位置,原本应该是气海所在,温养灵力的源泉,此刻却像一个被砸碎的破瓦罐,布满了无形的裂痕,空空荡荡,只有不时传来的、深入骨髓的抽痛提醒着那里的存在。曾经如溪流般在特定经脉中潺潺流动的灵力,如今已涓滴不剩,那些经脉也大多萎缩、断裂,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
身体前所未有的虚弱,肌肉酸痛无力,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沉重的疲惫感。这就是失去力量的感觉吗?仿佛整个世界都压在了身上,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困难。
然而,在这极致的虚弱和痛苦中,许木的心却异乎寻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锐利。
赵虎的羞辱,像一根根毒刺,却未能真正扎穿他坚韧的意志。反而像是一把锤子,将他心中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砸得粉碎,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
宗门……果然已经彻底放弃他了。
从他被送回杂役房,只有最低阶的医师来看过一眼,留下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便再无音讯,他就已经明白了。青云宗不需要废物,尤其是一个曾经的天才沦为的废物。留他在这里,或许真的只是出于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道义”,给他一口饭吃,让他自生自灭。
至于冯小倩……
想起那个名字,许木的心湖微微泛起一丝涟漪,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他被送回来三天了,她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是因为内门规矩森严?还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这个为了救她而变成废人的师兄?
许木不愿去深想。现在的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
他将所有的杂念摒弃,心神沉入体内,开始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审视着这具残破的身躯。
道基已毁,灵力尽失,这是事实。传统的修仙之路,对他而言,确实已经断绝。除非有逆天的神药或者大能愿意耗费本源为他重塑道基,但这两种可能性,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渺茫得如同镜花水月。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路了吗?”他喃喃自语,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他不甘心!
十五年的苦修,无数个日夜的汗水与拼搏,难道就这样付诸东流?还有那些暗中的敌人,诸如赵虎之流,今日能来羞辱,明日就可能来取他性命!在这强者为尊的世界,一个没有力量的废人,连活下去都是一种奢侈。
必须找到力量!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他的意念如同最精细的触手,一遍又一遍地扫过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丹田、经脉、骨骼、血肉……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试图将他淹没,却又被他心中那股不灭的火焰逼退。
就在他的意念扫过胸口檀中穴附近时,一种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异样感,忽然触动了他的心神。
那里,似乎……并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完全死寂。
有一种极其隐晦的、不同于灵力的能量残余,像是星火,微弱,却顽强地存在着。
是了!
许木精神猛地一振!
是气血!
是人体最本源的气血之力!
修仙者纳天地灵气入体,炼化为灵力,追求的是与天地同寿,超脱凡俗。故而往往忽视了这具肉身本身,视其为渡苦海的宝筏,却忘了宝筏本身亦是根基所在!
而炼体之道,据说便是专修肉身,挖掘人体自身宝藏,将气血、筋骨、皮膜锤炼到极致,乃至衍生神通,以力证道!这条路,在上古时期曾辉煌一时,但因其修炼过程太过艰苦、进展缓慢,且对资质有特殊要求,逐渐被更易入门、前景看似更广阔的灵力修行体系所取代,到了如今,几乎已经失传,只在某些古籍中留有只言片语的记载。
青云宗作为正统修仙门派,自然是以灵力修行为主,门内关于炼体的典籍少之又少,且大多粗浅不堪,止步于强身健体的凡俗武学层次,从未有人真正凭此踏入仙道。
“炼体……”许木的眼睛越来越亮,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看到了一缕微光。
这条路,或许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尽管前路未知,尽管充满艰难险阻,但总好过躺在这里等死!
他尝试着,用意念去引导、凝聚那散落在四肢百骸的微弱气血。这个过程比引导灵力困难了何止百倍!灵力如同驯服的野马,而气血则像是散乱的沙砾,难以捕捉,更难以汇聚。
一次,两次,三次……
他失败了无数次,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让他额头渗出冷汗,脸色更加苍白。但他没有放弃,咬紧牙关,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意志力,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感觉意识都要模糊的时候,终于,有一丝微弱的气流,在他的意念驱使下,缓缓地、笨拙地,朝着檀中穴的方向流动了一丝!
成功了!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却让许木欣喜若狂!
这证明了他的猜想是对的!这条看似断绝的路上,还有路可走!
然而,就在他准备一鼓作气,尝试引导更多气血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过度消耗的心神和沉重的伤势,终于让他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再次昏厥过去。
……
再次醒来时,是被腹中强烈的饥饿感催醒的。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许木挣扎着坐起身,感觉身体比昨天更加虚弱,但精神却因为昨晚那微不足道的一丝成功而振奋了不少。
“咕噜噜……”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道基被毁,他无法再吸收天地灵气补充自身消耗,身体的维持只能依靠最原始的食物。而杂役的伙食,可想而知。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浑身的酸痛,缓缓下了床。双脚落地时一阵发软,险些栽倒,他连忙扶住冰冷的土墙,才稳住身形。
歇息了片刻,他一步步挪到门口,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阳光有些刺眼,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所在的这处杂役房,位于青云宗外门区域最偏僻的角落,紧挨着荒废的后山。几排低矮破旧的土坯房,住着的都是像他一样,或因资质低下,或因犯错被贬的杂役弟子。平时这里人迹罕至,只有几个步履蹒跚、眼神麻木的老杂役在远处慢吞吞地做着清扫工作。
看到他出来,那些老杂役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工作,没有任何交流的欲望。在这里,人情冷暖薄如纸。
许木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的杂役饭堂走去。
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短短几百米的距离,他却走得大汗淋漓,中途不得不停下来喘息好几次。沿途遇到几个外门弟子,他们看到许木,先是惊讶,随即露出或鄙夷、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神色,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却无一人上前搀扶。
“看,那就是许木……”
“啧啧,以前多风光的天才,现在连路都走不稳了。”
“道基被毁,算是彻底废了,活着也是受罪。”
“听说昨天还把赵虎给打了?真的假的?”
“垂死挣扎罢了,赵师兄能放过他?”
这些话语如同寒风,刮过许木的耳畔。他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见,只是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那细微的刺痛来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他现在没有资格在意这些。
好不容易走到杂役饭堂,此时已过了早饭的高峰期,饭堂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胖乎乎的厨役正靠在椅子上打盹,鼾声如雷。
饭堂弥漫着一股食物冷却后特有的油腻味道。角落的大木桶里,只剩下小半桶几乎看不到米粒的稀粥,旁边筐箩里放着几个干硬发黄、像是隔夜的粗面馒头。
这就是杂役的伙食,仅能果腹,毫无营养可言。对于需要大量能量补充气血的许木来说,更是杯水车薪。
他默默拿起一个破碗,舀了半碗稀粥,又拿起一个冰冷的馒头,走到角落的一张破旧木桌旁坐下。
粥很稀,馒头硬得硌牙。他小口小口地吃着,咀嚼得很慢,努力将每一口食物都咽下去。他知道,现在任何一点能量,对他都至关重要。
刚吃了没几口,饭堂门口的光线一暗,几个身影堵住了大门。
熟悉的,令人厌恶的声音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的许大天才吗?还能自己来吃饭,看来昨天伤得还不够重啊?”
许木抬起头,眼神平静地看着门口。
为首的依旧是赵虎,他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四个身材明显魁梧不少的外门弟子,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精亮,显然都是练家子,修为至少也在融境中期!其中一人,身材格外高大,几乎要顶到门框,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凶悍,气息赫然达到了融境后期!
看来昨天吃了亏,今天赵虎学乖了,直接叫来了帮手,而且是有备而来。
饭堂里那个打盹的胖厨役被惊醒,看到这阵仗,吓得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又闭上了眼睛。
赵虎带着四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到许木桌前,呈半圆形将他围住。高大的刀疤脸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许木,如同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许木,昨天的账,咱们该好好算算了。”赵虎有了底气,脸上恢复了那副嚣张跋扈的神情,用折扇轻轻敲打着掌心,“敢对老子动手,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指了指身边的刀疤脸,“认识吗?外门执法队的王莽师兄!融境后期!专门来收拾你这个不服管教的废物!”
王莽冷哼一声,声如洪钟:“许木,你道基已毁,已非我青云宗弟子,按律当逐出山门!宗门念旧,容你在此栖身,你不知感恩,竟还敢殴打同门?简直罪加一等!”
他猛地踏前一步,地面似乎都微微一震,一股强大的气势压迫向许木:“现在,立刻跪下,给赵师弟磕头认错,自断一臂,此事或可作罢!否则,休怪王某手下无情,废你四肢,将你扔出山门!”
融境后期的灵压对于如今的许木来说,如同山岳般沉重,让他呼吸骤然困难,脸色更加苍白,端着碗的手微微颤抖,碗里的稀粥晃荡着。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许木跪地求饶的惨状。他身后的几个跟班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许木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碗和馒头。
他抬起头,目光从赵虎那得意的脸,移到王莽那凶悍的脸上,最后扫过那几个摩拳擦掌的跟班。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幽邃。
这种平静,让王莽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一个废人,凭什么在他面前如此镇定?
“废话,”许木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说完了?”
王莽眉头一拧:“你找死!”
他不再犹豫,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接朝着许木的肩膀抓来!这一抓蕴含着他融境后期的灵力,足以捏碎金石!他要先废掉许木一条胳膊,让他知道厉害!
就在王莽的手掌即将触碰到许木肩膀的瞬间——
一直静坐不动的许木,动了!
这一动,便如潜龙出渊,迅如雷霆!
他没有躲闪,也没有后退,反而是迎着那抓来的手掌,身体猛地从凳子上弹起!全身那微弱却被他强行凝聚起来的气血,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尽数灌注于右臂之中!
依旧是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只有纯粹的、凝练到极点的肉体力量!以及一种历经无数次战斗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战斗意识!
他的拳头,后发先至,在王莽的手掌落下之前,如同出膛的炮弹,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地砸向了王莽的胸口!
Simple, direct, and brutal!
王莽瞳孔骤然收缩!他万万没想到,一个道基被毁的废人,竟然还敢主动反击!而且这一拳的速度和力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那拳风扑面,竟然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仓促之间,他只能将凝聚在手掌的灵力仓促收回部分,护在胸前。
“嘭!!!”
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在饭堂内炸开!
拳肉交击!
许木的拳头,结结实实地轰在了王莽的胸口!
“呃啊!”
王莽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上瞬间血色上涌,又猛地褪去,变得惨白!他只觉得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如同山洪暴发,瞬间冲垮了他仓促布下的灵力防御,狠狠撞在他的胸骨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王莽那高大魁梧的身躯,如同被狂奔的蛮牛正面撞上,双脚离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轰”地一声撞在饭堂厚实的土墙上,震得灰尘簌簌而下,然后才软软地滑落在地,张口喷出一股鲜血,眼神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挣扎了几下,竟一时无法爬起来!
一拳!
仅仅一拳!
融境后期的王莽,败!
静!
死一般的寂静!
饭堂内,落针可闻。
赵虎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僵住,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眼睛瞪得滚圆,几乎要凸出来。
他身后的三个跟班,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张大了嘴巴,呆若木鸡地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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