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居内，当李德福亲自带着圣旨驾临时，陈宝林领着所有宫人，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听旨。当听到“晋为才人”四个字时，她激动得浑身轻颤，叩首谢恩道：“嫔妾谢主隆恩！”
直到李德福一行人走后，翠微居内才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陈宝林——哦不，现在应该叫陈才人了——她从地上站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而这个消息，也迅速传遍了各宫。
“才人？皇上竟封了她才人？”
启祥宫内，丽容华宋嘉禾正坐在妆台前，由着宫人为她梳理长发，挑选着今日要去坤宁宫请安时佩戴的首饰。当听到心腹宫女疾步入内禀报的消息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中的一支赤金步摇“当啷”一声掉在了梳妆台上。
她猛地转过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主子，”心腹宫女连忙上前，“您别动气。不过是从八品升到从七品，芝麻大点儿的官，不值当您生气。”
“你懂什么！”宋嘉禾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生气的，从来不是陈芳仪升了多高的位份，而是这件事本身所代表的意义！
一个靠着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截胡圣驾的女人，不仅没有受到责罚，反而得到了晋升！这岂不是在告诉后宫所有人，只要豁得出去，用些心机手段，就能得到皇上的青睐？
更让她感到恶心的是，她清楚地记得，就在几日前，这个陈芳仪，还跟在李宝林和赵采女身后，怯生生地跟在自己轿辇旁，一口一个“容华姐姐”，那副巴结讨好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转眼之间，这个当初连与自己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女人，竟踩着自己的脸面，一步登天了！
“走！”她咬牙切齿，“我倒要看看，她升了才人，是不是这腰杆子，就比旁人硬上三分！”
坤宁宫的晨省，气氛比往日更加诡异。
新晋的陈才人，今日来得极早。她身上穿的仍是宝林品阶的宫装，只是料子换成了上好的湖绉，头上也多了一支小巧的银质流苏簪。她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但眉宇间那股掩饰不住的得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她一到，昨日还与她“同仇敌忾”的李宝林和赵采女，便立刻围了上来。
“哟，这不是陈才人吗？”李宝林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真是恭喜姐姐了。姐姐这可真是好本事，不过是在御花园里站了站，说了几句禅机，就换来了一身新衣裳。不像我们这些蠢笨的，只知道傻站着，白白错过了天大的机缘。”
这话，句句带刺，充满了被背叛后的嫉妒与嘲讽。
赵采女也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附和：“可不是么。早知道说几句话就能升位份，我们昨日也该多念念诗才对。只可惜，我们人笨，不像陈才人这般，会做那‘飘香的桂花’。”
陈才人被二人夹枪带棒地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又不好发作。毕竟，昨日之事，是她理亏在先。
她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低声道：“两位妹妹说笑了，姐姐…姐姐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运气好？”
一个清冷而傲慢的声音忽然从她们身后响起。众人回头，只见丽容华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款步而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极为惹眼的赤红色宫装，妆容精致，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射向陈才人。
“本宫竟不知，这‘运气’二字，还能靠着在御花园里耍心机得来。”她走到陈才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陈才人，你倒是给本宫说说，你是如何‘运气好’，恰好就在皇上路过的时候，‘运气好’地说了那番话，又‘运气好’地得了这份恩典的？”
面对丽容华强大的气场，陈才人吓得腿一软，连忙跪了下去：“容华姐姐……臣妾……臣妾……”
“别叫我姐姐！”宋嘉禾厉声打断了她，“本宫可没有一个前脚还跟在本宫身后摇尾乞怜，后脚就敢截胡圣驾的妹妹！”
这话，已是半点情面都不留了。
陈才人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嫔妾不敢……嫔妾对容华，向来是敬重的……”
“敬重？”宋嘉禾冷笑，“你的敬重，就是在御花园里耍手段，截在本宫前头吗？”
眼看一场风波就要彻底爆发，殿内气氛剑拔弩张。就在这时，内殿的珠帘轻响，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云舒走了出来，轻咳一声。
紧接着，皇后谢晚晴的身影出现在内殿门口，她并未走上凤座，只是倚着门框，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声音平淡地听不出喜怒：“都吵完了？”
一句话，便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丽容华和陈才人等人连忙屈膝：“臣妾失仪，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摆了摆手，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罢了。姐妹间说几句话也是常情，只是莫要忘了规矩。陈才人能得晋升，是皇上的恩典，也是她的福气。都坐下吧。”
她说完，便越过众人，款步走上丹陛，在凤座之上端然坐下。云舒姑姑立刻为她奉上香茗。皇后接过茶碗，目光沉静地扫过殿内众人，尤其是方才争执的几人，她们脸上或不甘、或得意的神情，尽收她眼底。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喝着茶，仿佛在等待着谁会再开口。
然而，在皇后沉静的注视下，再无人敢造次。殿内一时间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
过了半晌，皇后才放下茶碗，淡淡道：“若是无事，今日的安就请到这儿吧。都散了。”
就在众人刚要齐声应“是”告退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珍妃却忽然轻笑了一声。
她懒懒地抬起眼，目光落在满脸不忿的丽容华身上，语气里满是看好戏的讥讽：“丽容华妹妹这是怎么了？瞧这脸色，倒像是谁抢了你的东西似的。可别忘了，这后宫的女人，都是皇上的。皇上愿意宠幸谁，那是皇上的恩典，也是妹妹们的本事。怎么，难不成这圣宠还是你一人的不成？旁人得了，就是‘截’了你的？”
这话一出，殿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
丽容华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她没想到珍妃会在这时候公然下她的面子。
珍妃却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是慢条斯理地用护甲拨弄着茶碗里的浮叶，仿佛刚刚那番话，不过是随口感慨了一句天气。
“好了。”这一次，皇后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冷意。她将茶碗重重地放在几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是，臣妾等告退。”众人心中一凛，再不敢多言，齐齐应声，噤若寒蝉地各自退下。
林知夏自始至终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喝着茶，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出与她无关的戏码。
只是，当她放下茶碗时，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闪过了一丝无人察觉的笑意。
这后宫的浑水，是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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