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刚被墨时庭用法术推开条缝儿，一股子发霉腐朽的灰尘味儿混着若有若无的鱼腥气就扑面而来。
欧叶还没来得及嫌弃地捏鼻子，一个身影就踉踉跄跄地从侧后方的小径冒了出来，差点跟她撞个满怀。
“诶唷！”
来人一声低呼，是个身形单薄的书生。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处补丁的粗布长衫，袖口和裤脚还沾着湿漉漉的泥点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里提溜着的一个破鱼篓，几条巴掌大的小鱼正蔫头耷脑地在里面扑腾，溅出几点水星子。书生模样清秀，但脸色是那种常年吃不饱的蜡黄，眼下还挂着两抹明显的乌青，一看就熬了不少夜。
欧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脸上瞬间挂上一个人畜无害、带点“迷路少女”懵懂的笑容，两步就迎了上去，声音脆生生的：
“哎呀！这位大哥，打扰一下！”她指了指旁边那扇被风一吹就晃荡的破门，“请问这里去……那个……嗯，‘香火鼎盛’的娘娘庙怎么走啊？”
书生——也就是柳常章，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粉裙小姑娘问得一愣。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手里的鱼篓，像是怕里面的小鱼跳出来吓着人似的，赶紧把鱼篓往身后藏了藏，露出一个带着几分局促又有些疲惫的笑容：
“姑……姑娘要寻娘娘庙？”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点读书人的咬字，“那可走岔了道了。娘娘庙在村西头呢，离此地……少说也有五六里地。”他抬手指了个方向，“得沿着这条小路往西，过了前面那片桑树林再……”
“哎呀！这么远啊！”欧叶适时地垮下小脸，做出一副“累觉不爱”的样子，小手还象征性地捶了捶腿，演技浑然天成，
“这天儿也太热了，走得我腿都酸了。大哥，能讨碗水喝不？”她眼睛瞟向他身后的破庙，意思很明显。
柳常章看着小姑娘额角沁出的汗珠和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一软。他自己也是饥渴交迫，但读书人的礼数还在，连忙侧身让开：
“自然可以，姑娘请进。只是……只是寒舍简陋，实在委屈姑娘了。”他脸上掠过一丝窘迫，低头提着鱼篓率先走进了破庙。
欧叶跟了进去，墨时庭则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悄然隐于一旁破损的窗棂阴影里，那双血眸饶有兴致地看着欧叶“表演”。
破庙里果然名副其实。几缕阳光透过屋顶的大洞和墙上的破洞投射进来，照亮了飞舞的尘埃。角落里铺着一堆干草，上面一张破席子就算是“床”了。
旁边歪歪扭扭地堆着几卷泛黄的旧书，还有一个缺了口的陶碗和一个磕碰得不像样的瓦罐，就是全部家当。墙壁斑驳，神像只剩半截身子，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子萧瑟和清贫的味道。
柳常章手忙脚乱地从瓦罐里倒了小半碗还算清澈的水，小心翼翼地捧给欧叶，脸上带着歉意：“姑娘见笑，只有这些了，还是今早在溪边打的。”
欧叶接过碗，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抹了抹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柳常章：“多谢大哥！这水真解渴！大哥一个人住这儿啊？”
柳常章接过空碗，神色黯淡下来，轻轻“嗯”了一声，苦笑道：
“是啊。说来惭愧……小生柳常章，本是这柳家村人。只是……家道艰难，几亩薄田养不活一家子。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只会读点死书，写几个歪字，实在没什么用场……家里……唉，也不愿再多一张嘴白吃饭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被现实磨砺过的疲惫和无奈，眼神飘向墙角那些旧书卷。
“被家里人赶出来了？”欧叶话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得太直白，赶忙转开话题。“那大哥现在靠什么过活啊？”
柳常章指了指另一个角落，那里靠着墙放着一个破旧的竹箱，里面卷着几幅字画。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展开其中一幅，是一张还算端正的楷书字帖。
“也就这点本事了。每日去镇上，摆个小摊，替人写写书信，或是卖些自己写的字画……”他叹了口气，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只可惜……这穷乡僻壤，识字的本就少，能有余钱买字画消遣的就更少了。生意……惨淡得很。有时蹲上一整天，也未必能卖出一幅，换了钱，勉强够买些糙米杂粮糊口罢了。有时实在没进项，便只能像今日这般，去村后那条浅水沟里碰碰运气，摸几条小鱼……”
他掂了掂手里的破鱼篓，里面那几条小鱼扑腾得更厉害了，仿佛在印证他话语里的心酸。
欧叶看着那几条小鱼，又看看柳常章蜡黄的脸和洗得发白的长衫，心里啧了一声。这日子，确实够清苦的。她余光悄悄扫视着庙里各个角落，心里嘀咕：那不肯去投胎的小狗魂魄呢？跟着这么个穷书生有啥好留恋的？难道是因为……他偶尔能摸条小鱼给它吃？啧，这忠心耿耿得有点傻乎乎的嘛！
躲在暗处的墨时庭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笨猪，重点不是鱼，是“情未了”。他血眸微眯，目光也如无形的蛛网般悄然铺开，扫视着这破庙里每一寸阴影。
那抹执着的、带着点懵懂依赖气息的小小魂光，就在书生身边不远处的草堆阴影里，安静地蜷缩着，守护着这个给予它一点人间温暖的主人。
柳常章钻木取火将柴火点燃，欧叶和墨时庭就在一旁看着他自己搭好了烤鱼的架子。
欧叶一时有些懊悔。早知道他日子过成这样，刚刚就该打包些饭菜来的。墨时庭瞧见她的眼神，大概明白她在想什么，传音给她：“以他的性子，即使你给了他银子他也不会收。”
欧叶看了一眼墨时庭，在心里回他：“你都没给，你怎么知道他不要？人要是穷到了一定境界，才不会管那些什么清风明月。”
“哦？”墨时庭挑眉。下一秒，他背过身，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放入宽大的墨色衣袖中。表情不动声色的点石成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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