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后。
鹿城的喧嚣似被那阵阴风彻底吹散,长街空寂,只余雪沫在昏黄灯笼下打着旋儿。方才人仰马翻的狼藉仿佛一场幻觉,被墨时庭最后那拂袖轻轻抹平了痕迹,徒留一地冰冷的茫然和宾客们尚未回神的困惑低语。
欧叶的心却像被浸在雪水里,沉甸甸,透骨寒。她沉默地跟在墨时庭身后一步之遥,踩着他玄色袍裾在雪地上拖出的浅痕。
脚步声被厚雪吞没,唯有她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救下了那新娘,撕出了恶魂,可那股沉甸甸的无力感,却比那冥婚的红绸更为缠人,勒得她喘不过气。
“墨时庭……”她终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雪夜的干涩,“我们救得了这一个,可明天、后天呢?鹿城这么大,那些角落里的污糟事……”
她的话没说完,便被前方骤然停驻的身影打断。
墨时庭站在结了厚冰的镜湖岸边。湖面平滑如墨玉,倒映着天边一弯冷月,四周琼林苑的冰雕在月色下泛着幽蓝的冷光,本该是绝景,此刻却只觉凄清。
他身形依旧挺拔,玄衣在寒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一尊亘古伫立的黑曜石雕像。
“生死有簿,富贵在天。”他开口,声音却失了那份冰封千尺的漠然,尾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滞涩,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肺腑间碾过,“凡尘孽障,自有其……”
话音未落。
“噗——!”
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喷溅而出!浓稠、暗红,在惨白的雪地上绽开数朵刺目的红梅,瞬间又被极致的寒气冻结成细碎的血晶。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啸的风声都在这一刻噤若寒蝉。
欧叶黑色的杏眼瞬间瞪得溜圆,瞳孔深处映着那片刺眼的猩红,大脑一片空白。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所有未出口的疑虑、对世道的感喟,瞬间被这喷涌的猩红冻结、碾碎,只剩下尖锐的恐惧直冲天灵盖!
“墨时庭!!!”她像只受惊炸毛的小兽猛地扑上前,冰冷的雪屑被她的动作带起。
一双白嫩的手死死抓住他冰冷滑腻的玄色袖袍,试图扶住那瞬间显出几分虚晃的身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怎么了?!别吓我!怎么回事?!”
墨时庭微微弓起了背,一手紧捂住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森白泛青,手背上淡青色的筋络狰狞地凸起。
他剧烈地呛咳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点点洒落在玄衣前襟,如同墨色深渊里开出的妖异红莲。
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一片令人心悸的冷白,薄唇被血迹染得妖冶,衬得那双血眸愈发幽深,却不再是以往洞悉一切的漠然,而是翻涌着某种被强行压制的、源自法则层面的巨大痛楚。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额角几缕墨发,贴在冰玉般的肌肤上。
“呵……”他喘息着,勉强压下又一阵翻涌的腥甜,低哑的声音像是从冰窟深处刮上来的寒风,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天道……反噬……咳咳……”
他抬起染血的手指,指向方才张府的方向,指尖微微发颤。
“见到灵体的人太多,有悖天道............本王施法除了他们的记忆............”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间挤出,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呛咳,“一半……灵力……顷刻……消散……”
一半灵力?!顷刻消散?!
这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捣进欧叶心口!
“对不起……都怪我,不该拉你来看这热闹……”欧叶声音发涩,满是自责。
墨时庭凝望着她,指尖轻拂过她颊边碎发:“无碍。灵力罢了,再修便是。”
“还能恢复?”欧叶脑中蓦地闪过某个游戏的设定——难道这灵力,真像那游戏的蓝条?墨时庭的蓝条……怕是无边无际吧……
阴翳之中。几双淬了毒般的利眼,正死死咬住二人身影!
“他怎么受伤了?不管了,动手!”领头的杀手嘶声低喝,身后数道黑影如鬼魅般倾巢而出!
“纳命来——!”利刃破风!数名刺客自屋顶簌簌跃下,剑锋交织,瞬间将墨时庭与欧叶困于寒光铁网之内!
不等墨时庭动手,风璟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将几名杀手解决,只留下一活口。
见状,欧叶一手叉腰,一手扶着墨时庭。
“说!谁派你来的!”她厉声问道。
那杀手眉目阴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片刻后,他脸色发紫,模样扭曲起来。
一只大掌挡住了欧叶的视线,头顶传来墨时庭的声音:“他服毒自尽了。”说罢,他视线停留在杀手腰间的牌子上,继续说道:“应是那少城主派来的。”墨时庭看向风璟:“去处理了。”
“是。”风璟领命,随风消散。
天界,九霄云殿。
殿内穹顶高阔,流转着亘古不灭的星辉,云雾在蟠龙玉柱间袅袅升腾。
天帝端坐于由整块万年温玉雕琢而成的帝座之上,帝冕垂珠,遮住了半张脸孔,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与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眼眸中映着的并非殿中的祥云瑞霭,而是一方悬浮于他掌心之上、幽光流转的琉璃球体——窥视球。
球面水纹般波动,渐渐清晰,映出的正是鹿城那凄清之夜:镜湖冰面倒映寒月,风雪之中,那抹玄色身影骤然佝偂,暗红的血花在惨白雪地上炸开,如同最刺目的诅咒。
天帝持着琉璃球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指节处泛出冷玉般的白。
“噗——!”
画面里,墨时庭又咳出一口血沫,点点猩红沾染玄衣,妖异刺眼。他身形虚晃,被旁边一个娇小的身影死死攥住衣袖。
那少女,正是欧叶,她的小脸煞白,圆瞪的杏眼里盛满了惊惧与无措,像只被猎人惊雷吓懵的幼鹿。她慌乱地喊着什么,声音虽被窥视球隔绝,但那口型天帝认得真切——“墨时庭!”
天帝深邃的瞳孔骤然缩紧!视线死死钉在欧叶那张因惊惶而微微仰起的脸上。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凝滞,窥视球内的光影微妙地偏移,恰好聚焦在她因奔跑和紧张而散开些许的衣领后颈处。
那里!一小片肌肤之上,赫然印着一枚极其微小、却流转着淡淡金芒的印记——形状宛如一片被火焰灼烧过的半透明翎羽!
时间仿佛被冻结。九霄云殿内万籁俱寂,唯有星辰在穹顶缓慢运行的细微嗡鸣。天帝周身那亘古不变的、如同天道法则般威严沉静的气息,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荡!
他猛地从帝座上站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罡风,吹得帝冕珠帘哗啦作响,撞出冰冷碎音。宽大的帝袍袖口拂过帝座扶手旁的白玉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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