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和工作人员检查完货物便离去了。
从工作人员零星的对话中，李真得知，她和仿生人们要通过货轮运往西部酒吧——这是最节省联邦币的经济路线。
“而且，西部酒吧采购娱乐型仿生人，本就是走私行为，走不了大道。”李真在心里漫无目的地想着。
她现在正和其它的仿生人们被安置在一个空旷的货舱内部，等待着未知的旅程。舱内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冰冷的金属墙壁和地板，以及均匀分布的照明灯管，正散发着缺乏生气的苍白光线。
“发出指令：原地待机。等待配送指令。”工作人员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锁上了舱门。
“收到。”
仿生人们异口同声回答道，声音平滑得没有一丝波澜。
紧接着，货舱内陷入一片死寂。
九个仿生人和李真如同雕塑般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胸腔微不可察的起伏证明它们并非真正的死物。
李真混在角落里，同样维持着待机姿态，但「摸鱼雷达」正全力感知着她周围每一个细节。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令人窒息。
……
“砰！”
不知过了多久，舱门再次打开，声音吓了李真一跳。
几乎是同一瞬间，也许是写好了的响应程序，仿生人们同李真一样，都朝着舱门处望去。
——工作人员推着一辆金属餐车走了进来，餐车上摆放着十个一模一样的密封餐盒。
“发出指令：到了营养补充时间，请及时用餐。”
工作人员冷漠地说着，然后开始依次给每个仿生人分发餐盒。
只见李真前头的仿生人们依次接过餐盒，动作整齐划一，然后用配套的勺子，以一种精确到令人发指的节奏，将餐盒里的食物送入口中，进行着类似咀嚼的吞咽动作。
“那是什么？”
李真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不可遏制的寒意在心中升起。
她的视线恰好被前头的仿生人遮住，但是凭借「摸鱼雷达」，却也能感知到餐盒里的诡异东西。
餐盒里面呈现出诡异的黑白两色混合、微微颤动的膏状物，旁边甚至还整齐码放着几段切割好的腿脚，一同散发着难以形容的、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味道。
是跳舞贝壳！
这个餐盒里面是处理过的跳舞贝壳！
李真强忍着心中奔涌而出的恶寒，强装镇定，面不改色地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餐盒。
指尖传来的冰凉滑腻触感，让她忍不住想立刻甩开。
“我要吃这玩意儿？”
她痛心疾首地在心中发问。
前头的几个仿生人，没有表情，也没有交流，只是不断用勺子刮擦餐盒。
“呲……吧唧……”
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在舱内规律地回响，透露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感。
在工作人员的注视下，李真不得不硬着头皮打开餐盒，不敢透露出一丝一毫的异常。
热气升腾。
——好温馨。
浓烈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
——好恶心。
跳舞贝壳的后背上被打烂的膏体似乎在微微蠕动，八条脚盘旋在一起打结，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李真能感觉到，周围那些空洞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聚焦在她手上。
不能犹豫！
李真舀起一勺营养膏，面无表情地送入口中。
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在味蕾上炸开。极致的甜腻之后是令人作呕的腥气，膏体滑腻冰凉，仿佛有生命般滑过她的喉咙。
李真强行压制住生理性的厌恶和呕吐感，模仿着其他仿生人的节奏，机械地、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跳舞贝壳。
每一口下咽，她仿佛都能感受到那微弱的、源自虹污染物的诡异能量在体内流淌。
这就是仿生人的食物？
这就是维持他们存在的养分？
“吧唧……吧唧……”
李真同仿生人们一起，一口一口地完成了进食动作。
工作人员看着货物们乖乖地吃完后，把餐盒一收，再次锁门离开了这里。
就在货舱重归寂静的刹那，顶部的灯光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持续时间不足半秒。
不对劲！
李真借助「摸鱼雷达」，敏锐捕捉到，身边那个一直沉默进食的女性仿生人——她的动作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它的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不同于程序化呆滞的流光。
虽然转瞬即逝，恢复了原状。
但李真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错觉！
“仿生人吃跳舞贝壳……难道和钟安玉一样……脑部改变，产生了超凡能力……然后觉醒了？”
这个惊人的念头，就这样出现在李真的脑海。
她仿佛又看到了钟安玉那双在疯狂与清明间挣扎的霓虹色眼眸，看到红山矿工夫妻赴死前绝望而执拗的背影。
“虹污染物赐予超凡能力的同时，也伴生着畸变的风险。”
“如果仿生人也能觉醒超凡能力，它们还算什么货物？”
“西部酒吧和康乐财团知道他们喂养的是什么吗？”
“还是说，这本就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诸多思绪吞没了李真。
从深峡之光那里，她早就知道仿生人可能产生超凡能力，但是写好既定程序的仿生人就算有了超凡能力，也是联邦可控的工具。
因为它们没有诞生自我意识。
她也知道西部酒吧的仿生人诞生了自我意识。
但是，这是为什么？
李真、深峡之光众人、第八研究所的维克多、西部酒吧的老鸨恐怕都不知道，她也没有在内网和清道夫系统中找到有关的消息。
“难道都是因为跳舞贝壳？”
“食用跳舞贝壳的仿生人、普通人有多少？其它生物又有多少？”
“普通人可控，但仿生人……”
惊悚的念头不断冲击着李真。
“我是不是看错了？”
李真的呼吸几乎停滞。
她低垂着头，借助「摸鱼雷达」，死死盯着身旁那个恢复正常的女性仿生人。
它空洞的瞳孔重新望向虚空，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李真在高度紧张下出现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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