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秋生回了家。一进院门，就有些战战兢兢的。
仆人丫鬟们纷纷福礼，喊着“老爷”。
赵秋生装模作样大摇大摆地穿过院子，在仆人丫鬟的注视下，小心翼翼进了屋门。
这是他和郑翠翠的主屋。他已经做好了再被大骂一场的准备。
往日他回来，屋里总是鸡飞狗跳的，老远就能听到郑翠翠训人。
训仆人，训丫鬟，训管家，还有训铺子里那些来报账的掌柜的。
他每次回来，都觉得乱糟糟的，头痛。
可是今日，屋子里出奇的安静。
这样突然静下来了，赵秋生反而觉得诡异。
他硬着头皮，推开房门。
是生是死，悉听尊便吧，他都已经习惯了。
想象中郑翠翠的暴怒并没有出现，客厅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赵秋生觉得怪异，便试探性的朝卧室走了过去，怕惊扰了人，还做贼似的蹑手蹑脚的。
室内光线昏黑，也没有点灯，郑翠翠躺在床上，静静地，好似睡着了一般。
赵秋生很久没见过如此安静的郑翠翠了，此时见人正在熟睡，心中一动，便朝床边走了过去。
他走到床边，轻轻地坐下，怕打扰了眼前人，他的动作也不敢太大。
谁知，就算他动作再轻，还是被郑翠翠发现了。
郑翠翠揉了揉眼睛，似乎刚睡醒的样子，柔声道：“老爷，你回来了。”
“老爷？”赵秋生大骇，反问了一句。
平日里，郑翠翠可是连名带姓的喊他的。
这是吹的什么妖风？
郑翠翠缓缓坐了起来，拉着赵秋生的手，低声道：“老爷还没吃晚饭吧，我叫厨房送饭过来。”
正说着，郑翠翠的贴身丫鬟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过来了。“夫人，药熬好了，可以喝了。”
“你病了？”赵秋生关心地问道：“哪里不舒服了？是不是最近凉到了？”
郑翠翠有气无力地推了一下郑秋生，没有推动，然后擦拭了一下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委屈道：
“老爷只管去找那外面的女人便是，何必还要来管我这黄脸婆的死活？”
赵秋生也赶紧拿袖子帮郑翠翠擦了擦脸，“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
郑翠翠端起汤药，一饮而尽，无比豪爽，无比悲壮。
赵秋生刚刚还想着亲自喂郑翠翠喝药呢，这下倒省了事。
他倒是也知道郑翠翠性子豪爽，旁人难以下咽的汤药，郑翠翠喝的如同凉白开似得。
赵秋生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半天，才放下去。
郑翠翠也觉得自己刚才喝药有点不符合现在的氛围，奈何药已经喝完，也容不得她吐出来再细细地喝了。
罢了，喝了就喝了。
接下来，郑翠翠又吩咐丫鬟给赵秋生去端晚饭，她自己，则又躺下了。
赵秋生疑惑道：“你不吃饭就直接睡吗？”
郑翠翠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你独自去吃吧，老爷，我实在没什么胃口。”
她说完，便又一声不吭了。
光线昏暗，赵秋生也不知道人是不是睡着了。
他肚子饿了，便自己去了客厅用饭，心里还想着，郑翠翠是不是病的很严重，怎么一向胃口好的顶两个人的她，连晚饭也不吃了。
丫鬟给赵秋生添完饭菜之后，还特意叹气说：“唉，夫人一天都没吃饭了，这饿坏了身体可怎么办？”
赵秋生一听就急了，“一天没吃饭，这可得了？我去把人叫起来吃点。”
丫鬟阻止了赵秋生，说道：
“夫人身体十分的不好，只是一直忍着没有告诉老爷。
大夫说了，她这是胸中积聚的郁气太久太多，伤了身子。
现在没有胃口，多吃反而无益。还是让夫人好好睡一觉吧。”
赵秋生听丫鬟如此说，也只能遵医嘱，让郑翠翠先休息了。
他本来肚中空空，如今一个人吃饭，没有郑翠翠在一旁唠叨着，竟然有些食不下咽了。
他原本回来，也是想着先让郑翠翠骂一顿他就走。
可是郑翠翠病了，也没有骂他，他就这样走了，也不地道。
赵秋生今夜便没有再出门，反而是久违地、静静地，守了郑翠翠一夜。
第二天早上，郑翠翠的情况，似乎越发的不好了，甚至都起不了床，也吃不下饭了。
赵秋生这下竟然觉得心慌不已，赶紧让下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来人，是下人提前得了郑翠翠的吩咐，请来的周大夫。
周大夫也算是县城有名的大夫了，赵秋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料，周大夫给郑翠翠诊了脉，直言她的身体着实不妥，若是继续操劳抑郁下去，怕是有性命之危。
这话，可是把赵秋生给吓坏了。
郑翠翠也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随后就哭喊着说自己命不久矣，正好给新人腾地方了。
不过周大夫还是安慰道：“这病虽然凶险万分，但是若好好调养，放下心结，再活个一两年，还是没问题的。”
“活个一两年？”赵秋生听了此话，直接瘫坐在地上，仆人扶都扶不起来。
下人听了，都纷纷向周大夫投去异样的眼神：这样在病人面前，告诉人家时日无多，真的好吗？
这是安慰，还是催命呢？
郑翠翠也大哭一场，喊着命都没了，以后家里还有生意上的事情，她再也不管了。
赵秋生抹了把眼泪，忽然自己就起身了。
他抓住郑翠翠的手说道：
“以后，这些糟心事都交给我，你就安心养病。
你这身体，别说一两年，就是二三十年，也都不算事。”
郑翠翠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说着自己要静养了，让赵秋生赶紧去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赵秋生伺候着郑翠翠吃了药，扶她回床休息，便说要去处理事情，然后才出了门。
他并没有急着去处理生意上的事，而是急急忙忙去打听哪里有更好的大夫了。
至于自己外边的女人，他一时也顾不上了。
郑翠翠一直到赵秋生走远，这才一骨碌坐起来。
她破口骂大道：
“他娘的，装病比真病还难受。
快给老娘上饭，我都饿了两顿了。
再不吃，不是病死，也要饿死了。”
*
周大夫在赵家上下怀疑的眼神中，夹着尾巴出门了。
可怜他一世英名，竟然碰到了王小芸这么个克星。
他起初，还以为遇到王小芸是他的幸运，毕竟也教了他怎么治噎着的人。
可是他却没想到，王小芸竟然是如此一个挟恩以报的小人。
之前管人家许家的事，就让他做了一回庸医。
现在，也不知道王小芸又做什么打算，竟然又联合赵家的夫人，来坑赵家当家的。
周大夫抱怨着王小芸脸皮厚，让他把人家壮如牛的赵夫人，说的马上要一命归西一般。
碰到了王小芸，他真是还不完的人情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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