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城军营,天光乍亮。
校场之上,已经杀声震天。
“嗖——嗖嗖——”
尖锐的破空声,是凤翎军的姑娘们在演练弩阵。
一个个矫健的身影,灵活如穿花的飞燕,冷硬的弩箭在她们手中化作威力无穷的利器。
谢苓就站在高高的将台上,在烈日下,负手看着她们。
一哥哥士气十足的女将在她们身边来回跑动,大声喊着号子,给她们纠正动作。
数百支弩箭齐发,凌厉的箭雨划过长空,落向靶场。
箭矢入靶,力道之深,竟让靶子后面的木桩都震颤不已。
秦浅一身利落的戎装,手持令旗,立于高台之上,随着她的指挥,阵形忽变。
不远处,一个魁梧的身影伫立良久,是满脸虬髯的张莽。
他的神色,从惊叹,到兴奋,再到震撼。
这样的弩阵,连他身为将军,看了都击节赞叹。
如今的凤翎军女兵,绝不输于任何一支铁血劲旅!
这群女人,是真能上战场的搏杀的。
谢苓与林稚鱼巡视至此,正好看见这一幕。
“看来,张将军是被秦浅的凤翎军给镇住了。”林稚鱼笑道。
谢苓亦露出笑意。
她的目光,凝向秦浅。
“秦浅是天生的将才。”
“凤翎军,也必将是我手里锋利的一把剑。”
这片刻的安宁与欣欣向荣,让厉城将士信心百倍,战意高昂。
然而,谁也未曾料到,风云骤变,不过瞬息。
——
“殿下!”
帘帐被猛地掀开,秦浅疾步闯入,一张素来镇定的脸上,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殿下,出事了!”
谢苓正批阅着军务,闻言,手中的狼毫笔微微一顿,她抬眸,犀利的目光扫过秦浅:“何事?”
“京中……出大事了。”
信上说,翊坤宫那位柳贵妃,所中之毒已入膏肓,如今缠绵病榻,竟是连起身都难了。
而皇帝的咳疾,也一日重过一日,龙体日渐颓败。
柳家疯了。
贵妃是他们的荣耀,二皇子是他们的未来。
如今贵妃将死,皇帝病重,太子监国,崔家独大。
这无疑是把刀架在了柳国公的脖子上。
狗急跳墙,已经顾不得后果。
甚至……铤而走险。
柳昌文几乎动用了所有潜藏的力量,对崔家发动了一场不计后果的,堪称惨烈的报复。
他们要崔渊的命。
一味见血封喉的奇毒,被悄无声息地送进了崔相的茶碗里。
可谁也没想到。
崔渊其人,生性多疑,滴水不漏。
那杯毒茶,他并未入口。
反倒是崔夫人……那个待他一心一意,视丈夫为天的女人,替他饮下了那杯毒茶。
崔夫人原本身体就孱弱,之前崔渊为了逼谢苓提前下嫁崔家,被崔渊逼着喂了弱药,身子骨早已是强弩之末,内里亏空得厉害。
这猛烈的毒性,摧枯拉朽。
崔夫人当场吐血,不治而亡。
......
崔府,已是一片缟素。
灵堂之内,白幡低垂,棺柩静静地躺在那里,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出幽暗的光。
崔盛就跪在母亲的棺前,面容枯槁。
他的双眼红得吓人,身体也抑制不住地颤抖。
棺椁里,母亲的脸早已失了血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
死状凄惨至极。
这不是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会笑着摸他的头,会为他熬夜缝补衣衫,会在他受了委屈时,将他轻轻揽入怀中,柔声安慰。
“盛儿,你是娘的骄傲。”
“盛儿,凡事要忍,我们崔家,容不得行差踏错。”
“盛儿……”
那些温柔的音容笑貌,与眼前这具青黑僵硬的尸身重叠在一起,变成锥心刺骨的痛。
让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心中的愤怒,像岩浆般不断翻滚。
崔盛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眼睛死死盯着棺木,一声又一声地唤:“娘……”
柳家……
柳凝霜!谢珩!
我要杀了你们!
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全都杀了!
一个不留!
“吱呀——”
灵堂的门,被推开了。
冷风灌了进来,吹得白幡一阵乱舞。
崔渊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那个绝美的小厮贺兰。
崔渊依旧穿着那一身深紫色的官袍,神情平静得近乎残忍。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棺椁,随即目光落在了崔盛身上。声音低沉而冰冷:“人死不能复生,眼下朝局动荡,正是用人之际。“
“为父希望你,能尽快收拾好心绪,莫要因私废公。”
因私废公?崔盛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崔渊:“父亲要我……如何心平?!”
崔渊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为父要你,以大局为重。”
“你的母亲,不会希望看到你如今这般样子。”
崔盛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他的喉头剧烈地起伏,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这是我娘!”
“她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操持这个家,为你……耗尽了她的一生!”
“在你眼里,她就只是一个……可以随时为了你的‘公’,而被牺牲掉的‘私’吗?!”他声嘶力竭地喊着,通红的眼睛几乎像是要渗出血来。
灵堂内一片死寂。
崔渊神色没有半分动容,脸上掠过一丝不悦。
“盛儿,注意你的身份!”
“身为崔家子孙,首先要学会的,便是顾全大局。“
“你是我崔渊的儿子,是崔家未来的家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能为妇人之仁所牵绊!”
他的最后一句话,字字冰冷毫不留情。
崔盛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浑身剧烈地颤抖。
妇人之仁……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崔盛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
崔渊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不耐烦:“够了!”
崔盛好似完全没听到他的斥责,猛地站了起来:“去你的大事!”
“你只求不择手段的步步青云!”
“我娘算什么?!”
崔渊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贺兰微微上前一步,隐隐挡在了崔渊身前。
崔盛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滚开!”
贺兰没动。
崔盛忽然冲上前,发了疯似的用力去推他,眼睛里满满的愤怒与杀意。
贺兰一个旋身躲过了。
崔盛扑了个空,转身又要再来。
崔渊终于彻底冷了脸:“够了!”
他一步上前,直接扣住崔盛的肩膀,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在灵堂内回荡。
崔盛的头偏到一边,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缓缓转过头,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崔渊。
“从今天起!”
“我崔盛,与你,与这个只讲利害、毫无人情的崔家——”
“恩断义绝!”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朝着灵堂外走去。
那背影,透出一股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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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
谢苓还为从京中的事,回过神来。一声凄厉的嘶喊,又打破了紧绷与死寂。
一名浑身浴血,胸前还插着半截黑色断箭的探子骑着骏马,冲进了厉城。
马一停,他直接摔在了地上。
“是李元!魏统领的副手!”
有人失声惊呼。
谢苓已经快步冲到了李元面前半跪在地,扶住他,触手一片湿黏的冰冷:“你怎么样了?”
李元涣散的瞳孔艰难聚焦,看清是她,嘴唇翕动,涌出的全是血沫。
“殿……殿下……”
“我们……我们……中了埋伏……”
谢苓的心猛地一沉。
“魏靖川呢?!”
“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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