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庆没信。
他冷笑了一声，语气愈发严厉。
“芷薇，你是姑娘家，要懂得分寸。什么事该碰，什么事不该沾，你自己心里该有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年轻人那些小心思。”
哪怕平时跟周怀庆之间没什么感情。
可这些话依旧刺得她眼眶发酸，喉头哽住。
她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就因为她性子软，从不争不抢，就活该被推出来当靶子？
以前每次见周怀庆，她连呼吸都不敢重。
可现在，胸口那股闷了太久的气，突然“轰”地一声炸开了。
她猛地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
“周叔叔，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跟予策’？我从进门第一天起，就守本分，敬长辈，从未越矩一步。您这样怀疑我，凭什么？”
周怀庆一愣，显然没料到一向沉默乖顺的继女，竟敢在这种场合顶撞他。
他眯了眯眼，额角青筋跳了跳，强行压下心头的火气。
“你跟他，根本不可能。别说你想，就连念头都不该有。”
“我也没想过要和他有什么可能！”
她直视着他。
“周叔叔，您别忘了，是周家先接纳了我，不是我攀着周家不放。周予策是周家的天之骄子，周家是豪门大户，可这不代表，我就得跪着求着贴上去吧？”
周怀庆这才真正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继女，以前在他眼里，就像墙角的影子。
他从没正眼看过她，更不曾把她放在心上。
可现在，她坐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里没有退缩，也没有卑微讨好。
那种沉静中的倔强，让他心头微微一震。
宋芷薇察觉到他的打量，悄悄掐了下掌心，尖锐的痛感让她更加清醒。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一字一句地开口。
“周叔叔，您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跟周家扯上任何关系。婚约解除后，我会搬出去，也不会再以周家人的身份出现在任何场合。您要的清白，我给您；您要的距离，我也给得起。”
上次谢玲玲那一巴掌，她记一辈子。
那一下，打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半边脸颊火辣辣地疼。
可更疼的是心。
她站在原地，连眼泪都没敢流。
不是不想哭，而是早已学会把委屈咽下去。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那个会踮起脚给谢玲玲倒热茶的小女孩了。
周家也没啥值得她留恋的。
不如趁现在，把话说透。
那些虚假的温情，表面的体面，她早就不想装了。
有些话，藏得太久，压得她喘不过气。
今天，她想为自己活一次，哪怕只是说几句真心话。
“你什么意思？”
周怀庆眉头拧成疙瘩。
宋芷薇深吸一口气。
“您也知道，我和我妈之间早就断了。”
“这些年您养我，我感激。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
“但今后，我不会回周家。对外，我也不会承认自己跟周家有一丁点关系。”
“至于抚养费，您开个数，我会按月还，一分不少。”
“您给我的生活费、学费，还有这些年住的房子、用的东西，我都会算清楚，原数奉还。”
周怀庆的脸色彻底阴了。
“你这是在跟周家划清界限？”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
“砰”的一声，手里的茶杯被他重重放在桌上。
“你是玲玲亲生的，血缘哪是说断就断的？”
他语气里带着质问，也有几分难以置信。
在周家生活了十几年，说走就走？
说断就断？
这在他看来，简直是忘恩负义。
对他来说，那点钱根本不算什么。
周家财大气粗，几十万、几百万，不过是账上的一串数字。
可这话，他听得像被当面打了一耳光。
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态度。
一个晚辈，竟敢用如此冷漠的方式，与长辈谈“偿还”。
就算她是谢玲玲的女儿，也是他周怀庆一手养大的继女。
就算是个继女，也不能这么蹬鼻子上脸！
他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
周家给了她优渥的生活，供她读书，给她名分。
如今她翅膀硬了，就想一脚踢开过去？
传出去，人家该说周家容不下人了。
这对周家的名声，是实打实的损害。
宋芷薇咬了咬唇，轻轻说：“可……从来没人真在乎过我，不是吗？”
“我妈不要我，您收留我，我感激。可那只是责任，不是亲情。”
她抬起头，眼里没有泪，只有疲惫。
“在我需要的时候，谁站出来说过一句话？谁替我撑过一次腰？”
就算她是谢玲玲亲生的，又怎样？
血缘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
谢玲玲能当着全家人扇她耳光。
这样的母亲，生下她，又有什么意义？
在二选一的时候，她永远都是被放弃的那个。
小时候发烧到四十度，妈妈在陪周予策参加比赛。
她考上重点高中，全家人为周予策考上名校欢呼。
过年团圆饭，她的位置总在最边上。
这些事，没人记得，只有她，一件件刻在心里。
她不想跟周怀庆诉苦，只淡淡地说：“周叔叔，我长大了，您这些年的照顾，我记在心里。”
“我知道您有您的难处，也有您的立场。”
“我只是不想再演了，不想再勉强自己去爱一个从不曾接纳我的家。”
“至于小叔，我可以向您保证，我跟他，除了亲戚，再没别的关系。”
“我知道外面有些流言，但我从没做过越界的事。”
“我喜欢过他，是年少时的心动，仅此而已。”
“现在我放下了，也请你们放过我。”
她只想安静地生活。
以前她确实喜欢过周予策。
那时候她十二岁，第一次被同学欺负，是周予策站出来替她出头。
他比她大六岁，却像哥哥一样护着她。
在那个冰冷的家里，他是唯一对她笑过的人。
喜欢他，有什么不对？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看清了，也放下了。
周予策眼里从来只有他的理想，从不曾真正留意过她。
她也不再是那个渴求一点点温暖的小女孩了。
周怀庆听着，脸色一点都没缓和。
他对这个继女，谈不上多深的感情。
但在他心里，她就是周家的人。
从小到大，户口在周家，上学填的也是周家关系。
她的名字，曾出现在周家族谱的附录里。
就算没有血缘，这么多年，也算沾了周家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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