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图纸再精妙,没有合格的砖,一切都是无用的空想。
林颂宜和赵七脸上的兴奋也瞬间冷却,院子里的气氛又一次沉了下去。
“姐,那……那怎么办?去买的青砖不行,自己烧的又达不到要求,这不是……”赵七急得抓耳挠腮,话都说不利索了。
程之韵却异常平静。
她盯着石桌上那繁复的图纸,脑海里,那本“建筑百科全书”正在飞速翻页。
关于耐火砖的烧制部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谁说我们烧不出来?”程之韵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
她蹲下身,捡起一块普通的土坷垃,在手里捏碎。
“寻常的青砖,用的是普通的黏土。而我们要的耐火砖,需要的是另一种东西。”
她的视线转向顾文珏,“文珏,我需要你去村子周围,找一种土。颜色发白,质地细腻,遇水之后黏性极大,摸起来滑溜溜的,像抹了油。”
顾文珏的脑中立刻浮现出几个地点,那是村里人公认的“劣田”,因为土质太怪,种什么都不长。
他没想到,那竟是宝贝。
程之韵继续布置任务,语气果断而清晰:“大嫂,你和南舟明珠帮我个忙,去村里收一些牛骨,猪骨,越多越好,就说家里熬汤用。赵七,你去城里最好的铁匠铺,给我定一个最大的风箱,要牛皮的,出风量最大的那种!钱不够就先付定金,让他务必明天送到!”
一连串的命令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找白土,收骨头,买风箱?
这三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跟烧砖有什么关系?
“姐,买风箱干嘛?咱们又不打铁。”赵七满头雾水。
“烧砖,需要的是远超寻常的温度。”顾文珏却先一步反应了过来,他看着程之韵,那双熬红的眼睛里,第一次迸发出了灼热的光彩,“你是想……给咱们的小窑炉,强行鼓风,提升窑温!”
程之韵赞许地点头。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她脑中有理论,而顾文珏,则能瞬间将其与现实的工艺结合起来。
“没错!我们的小窑炉结构简单,热量流失快,无法达到烧制耐火砖所需的高温。但如果有了风箱强制送入空气,让炭火燃烧得更剧烈,短时间内,就能把温度顶上去!”
她又拿起一块木炭,在图纸旁边写下几个字:高岭土,石英砂,骨炭。
“我们需要的耐-火砖,配方在这里。”程之韵指着那几个字,“我说的白土,就是高岭土,是主料。还需要大量的石英砂,就是河边最常见的那种白沙,淘洗干净,晒干。最关键的,是骨炭。”
她看着林颂宜,解释道:“把收集来的骨头,放进铁盒里,用我们干馏木炭的方法,烧成焦黑的骨炭,然后碾成最细的粉末。将这三样东西按特定比例混合,加水和成泥,才能制成砖坯。”
院子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程之韵这一套闻所未闻的理论给震住了。
用骨头烧砖?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顾文珏却死死地盯着那几个字,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上摩挲着。
高岭土他知道,石英砂他也明白,可这骨炭入砖……他穷尽自己所有的工匠知识,也想不通其中的原理。
但这并不妨碍他判断出,这套流程,逻辑严密,环环相扣,绝不是信口胡说。
“我这就去找土!”顾文珏二话不说,转身就拿起了工具。
“我去收骨头!”林颂宜也回过神来,拉着两个孩子就往外走。
“我……我去买风箱!”赵七被这股火热的气氛感染,撒腿就往院外跑。
十两银子的银票,被程之韵塞进了他的怀里。
整个家,就像一台被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机械,再一次疯狂地运转起来。
程之韵自己也没闲着。
她回到工棚,将之前炼钢剩下的所有边角料都翻了出来,开始敲敲打打,制作新的、尺寸更大的密封铁盒,为接下来大规模烧制骨炭和果木精炭做准备。
一时间,小小的院落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孩子们筛选沙子的嬉笑声,混合成了一曲充满了希望的交响乐。
然而,这片火热的宁静,很快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绸衫,挺着肚子的中年男人,背着手,慢悠悠地踱了进来。
正是刘记烧鸡铺的刘掌柜。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伙计,一脸的不怀好意。
院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颂宜下意识地将南舟和明珠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来人。
正在敲打铁板的程之韵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她站直身体,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油污,表情看不出喜怒。
“哟,这不是顾家老板娘吗?”刘掌柜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他的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看到那堆积如山的木料、沙土,以及那个简陋的工棚,嘴角撇出一抹轻蔑。
“我还当是什么大人物,惊动了悦来客栈的张掌柜,搞了半天,就是个躲在乡下院子里玩泥巴的。怎么,烤肉生意不做了,改行当泥瓦匠了?”
他身后的伙计发出一阵哄笑。
程之韵没理会他的嘲讽,只是淡淡地开口:“刘掌柜不在自己的店里看生意,跑到我这穷乡僻壤来,有何贵干?”
“我来,是给你指条明路。”刘掌柜踱到程之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副施舍的姿态。
“你那烤肉的方子,确实有几分门道。但你一个女人家,带着个残废,还有两个拖油瓶,能成什么气候?今天能搭上悦来客栈,明天呢?风吹日晒的,能赚几个辛苦钱?”
他顿了顿,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样吧,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把你那腌肉的方子卖给我,我给你五十两银子!这笔钱,够你们一家子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了。你也不用再抛头露面,受这份罪。”
程之韵却笑了。
她笑得很大声,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刘掌柜的脸色沉了下来:“你笑什么?”
“我笑刘掌柜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程之韵收起笑容,面色一冷,“我的方子,是靠着街坊邻里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捧出来的,现在你说买就买?悦来客栈的张掌柜,想跟我合作,还得客客气气,商量着来。你倒好,直接上门强买,你觉得你的面子,比悦来客栈还大?”
被当面戳穿心思,又被拿悦来客栈压了一头,刘掌柜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你别给脸不要脸!”他恼羞成怒,“一个方子而已,你还真当成传家宝了?我告诉你,今天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两个伙计就往前逼近了一步,摩拳擦掌,眼神不善。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有力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刘掌柜好大的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京城,是你刘家开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顾文珏推着一辆独轮车,出现在门口。
车上,装满了白色的泥土。
他脸上沾着泥灰,衣服也有些破损,但那双眼睛,却直直地刺向刘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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