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知道不能按常理来。
可真到这一刻，心还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他又得走了……
沈庭樾系好领扣，随后戴上帽子。
她不由自主往前一步。
“这一去，要多久？会不会有危险？”
沈庭樾的手顿了一下。
他缓缓抬眼瞧她。
望着那双眼，林嘉忽然感到一阵害怕。
不是怕他出事，而是怕自己再也抓不住他。
“任务不能说，回来的时间也不确定。”
他顿了顿，又在最后轻轻加了一句。
“别担心。”
越是让她别担心，越说明他已经在为最坏的结果做准备。
林嘉咬了咬唇，没再问。
她注意到他后颈的衣领歪了一点。
鬼使神差地，她没多想，伸出手就想帮他抚平。
指尖刚碰上布料，他身子却微微一僵。
虽只是一刹那，却也让林嘉猛地醒悟过来。
这不是从前那个可以随意触碰的男人了。
她愣住了，手指悬在半空，不知该进该退。
“你一定要好好的。”
沈庭樾盯着她看了几秒。
他拎起脚边的作战包，背带甩上肩头。
然后转身，迈步就要走。
林嘉几乎是本能地跟着跑出门。
她追出去，眼看他走向院外那辆墨绿色的吉普车。
就在他伸手拉开车门的瞬间，她猛地喊出他的名字。
“沈庭樾！”
他停下动作，缓缓回头望她。
她一口气冲到他面前。
“你……一定小心。”
沈庭樾看了她很久，然后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
“等我回来。”
说完，便不再停留。
车子缓缓驶离，留下她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嘉站在门口。
她知道，有些事，瞒不了多久了。
可现在，她什么也不想追究，什么也不想追问。
她只盼着他平平安安。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能回来，其他的，她都可以等。
傍晚，刘芮英推开院门。
她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
里面是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新鲜蔬菜和一块排骨。
她一进屋，就看见林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刘芮英心里一紧。
“小林，就你一个人？庭樾呢？今天不是说好去逛街？衣服挑到了没？”
“挑到了。”
林嘉抬起头。
她顿了顿，终于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
刘芮英听了，没有急着追问细节。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盯着林嘉看了几秒，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当兵的嘛，任务一来，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这事儿，咱早该习惯了。”
刘芮英看着林嘉低着头，眉宇间满是忧虑，心里猛地一揪。
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缓缓走近，伸手轻轻拍了拍林嘉的手背。
“怕了吧？刚成家，男人就没了影儿，心里空落落的，太正常了。别怕，妈在这儿呢。”
“日子得接着过。家稳了，他在外头才放心。”
“庭樾本事大，心也细，不会出事的。”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无论多危险的任务，他都能平安归来。
这一次，也一定不会例外。
林嘉听了，轻轻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妈。”
夜里，房间里一片漆黑。
床的一边空着。
林嘉躺在这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伸手摸了摸那片空着的位置。
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他的样子。
窗外，月亮冷冷地挂在深蓝的夜幕中。
她怔怔地望着那轮明月，心里一遍遍地问。
他那边……
现在在哪儿？
后半夜，倦意终于袭来，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可连梦境也不肯让她安宁。
梦里，沈庭樾站在一片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背对着她，越走越远。
她拼命喊他的名字，嗓子都喊哑了。
他却始终没有回头。
突然，一声爆炸响起。
她吓得魂飞魄散，拼尽全力冲过去，却只抱住一团空气。
“不要！沈庭樾！”
她猛地坐起来。
胸口剧烈起伏，心脏狂跳不止。
屋里静悄悄的。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原来……是梦。
幸好，是梦。
她靠在床头，双眼无神地盯着窗外的黑夜发呆，一动不动。
隔壁，刘芮英被这点细微的动静惊醒了。
刚才隐约听到林嘉那边传来一声惊叫。
她缓缓睁开眼，没有立刻起身。
而是静静地听着那边的动静。
良久，确认林嘉没有再发出声响后，她才轻轻叹了口气，翻身侧躺，却再也睡不着了。
于是她披上外衣，轻轻推开林嘉的房门。
屋内一盏小灯亮着。
“小林，还没睡？我能进来不？”
刘芮英站在门口，一只手搭在门框上。
她说完，没急着进来，而是等在原地，给对方一个回应的空间。
林嘉回过神：“妈，进来吧。”
刘芮英走进来，挨着她坐下。
她没坐太靠边，而是贴着林嘉身旁的位置轻轻落座。
“这么晚了还不睡，想他了？”
刘芮英没有拐弯抹角，话一出口便直指人心。
她侧过头，目光注视着林嘉的侧脸。
林嘉脸一红，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刘芮英没逼她，只笑了笑。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刚结婚，他就跑出去，人还没捂热乎，又走了。心里空荡荡的，换谁谁都受不了。”
她紧紧握住林嘉的手。
“我当年嫁给你公公那会儿，也是这样。他一出门，我就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他是不是饿了、冷了、受伤了。可光着急有啥用？咱们在后头得站稳了，把自己吃好、睡好、照顾好家，别让他分心，时间一长，心也就慢慢定了。”
是啊，愁没用。
林嘉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
她忽然觉得，那些整夜翻来覆去的焦，其实都敌不过一句“站稳了”。
与其在黑暗中独自煎熬，不如把力气留着，过好眼前的日子。
婆婆的话，没文采，却一寸寸晒进了她心里。
她倚在刘芮英肩上，轻轻应了一声。
“嗯，妈，我懂了。”
刘芮英打心眼儿里喜欢林嘉这个儿媳。
时间一长，早把她当成了自家女儿。
她甚至觉得，林嘉比亲闺女还贴心。
刘芮英叹了口气。
“日子还长着呢，往后这种事儿肯定还多。小林，真委屈你了。”
她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等待，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深夜无眠。
未来的日子像一条漫长的路，风雨未知，但她希望林嘉能走得稳当些。
林嘉站起来。
“妈，我不觉得累。我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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