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接口道。
“大娘，您刚才说的那些，不管是干蘑菇、黑木耳，还是野山笋，只要是品质好的，我都收！而且价格公道，现钱结算！”
“真的？！”
春兰满脸惊喜。
“哎哟我的天，这可是件大好事啊！”
她拉着林嘉的手臂，热情地说。
“快进屋坐！外头这日头毒得很，晒得人脑袋发昏，站久了中暑可不得了！”
林嘉顺从地跟着这对夫妻，走进了那间土坯房。
屋子不大，但布局十分温馨。
家具也都是老式的，木头的颜色已经有些发暗。
地面铺的是浅灰色的地砖，被擦得干干净净。
春兰按着林嘉就往小木凳上坐。
“快来坐，别站着。”
“大娘，谷队长，”
林嘉稳了稳身子，语气诚恳地说道。
“我们供销社这次是专程来收山货的，不是随便走走过场。”
“您刚说的蘑菇干、木耳、野菌子，只要是晒得透、水分足够低、没有受潮发霉的，不管数量多少，我们全都收。”
“价格不算特别高，毕竟要走集体预算，但绝对公道，比黑市私换强得多。关键是，现钱结账。”
她说最后一个词时特意放慢了语速。
这是为了让两位心里踏实些。
毕竟这些年，空口许诺的人太多了。
谷大娘一听“现钱”这两个字，眼睛“唰”地亮了。
她猛地扭过头，一把拽住正蹲在门口抽烟的谷茂成。
“老头子！你听没听见？现钱！人家说的是现钱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起身往里屋跑。
“我这就去拿！快点儿收了咱们的货，这要是能换上几十块钱，咱娃今年的学费就能凑齐了，药费也不用东拼西凑了！”
谷茂成赶紧一把拦住她。
“你慌啥？人话还没听全呢！现在就把货搬出来，万一有什么变数咋办？”
他皱着眉头，转向林嘉，歉意地笑了笑。
“林同志，您别见怪，她性子急。”
随即又严肃地对谷大娘说。
“先坐下，好好听人家把话说完，不能乱来。咱们是队长家，得带头守规矩。”
林嘉静静地坐着，等他们情绪稳定下来。
谷茂成搓了搓手，语气比刚才松了些。
“林同志，不是我不信你。可这年头，从来没人上门收这些‘土疙瘩’。”
他指了指屋外的山林方向，叹了口气。
“这些东西在山上随手能捡，可拿到镇上卖，没人要，也没路子。你说收，我们当然高兴，可我得问清楚：收多少？是只收你们今天来的这一批，还是以后还能来？”
“还有，咋算价？咱这山路，挑一担蘑菇走二十里，翻山越岭，肩膀压得生疼。要是价钱太低，白跑一趟不说，耽误工夫，浪费力气。村里人知道了，也得骂我这个队长不办事啊，带他们瞎折腾。”
林嘉没废话，直接打开帆布包，取出一份文件。
“谷队长，我们是直属的供销合作社，不是私人商贩。”
她指了指那份批文。
“这是正式下达的采购任务书，有文件编号，也有预算支持。我们这次来，是代表组织来收购山货，为冬季战备储备物资。”
“价格是统一标准，按品级划分，全国一致。高不高，您看这张表就知道了。如果您觉得不合理，我们可以当场再核对。”
谷大娘早就凑了过来，眯着眼努力辨认纸上那些小字。
“老头子，你瞅瞅！干蘑菇三块五一斤！木耳四块！野菌五块一斤！”
她越念越兴奋，嗓门也越来越大。
“哎哟我的天！这比上回拿半筐蘑菇换盐巴的价强多了！那时候才给一块八！”
“咱后山今年菌子多得压弯了树枝，全村老小白天黑夜地上山捡，回来就晒，炕上房顶上全是摊开的菌子。”
“可没人敢卖，怕被人说偷摘集体山林的东西，扣个‘破坏生产’的帽子。顶多偷偷摸摸跟过路的小贩换点针线、咸盐、肥皂，还得被压价，十斤换不来一盒火柴。”
林嘉始终没插嘴，只是安静地听着。
她知道，她说得再多，也不如让百姓自己把这些苦讲出来。
而此时，谷茂成仍然盯着那张价格表。
价格确实不算高，若放在城里也许不起眼。
但在他们这种连现金都少见的地方，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优待。
更重要的是，这价格公开透明，还有国家盖章背书。
他终于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
“这价……不高，可比我自己见过的任何‘私换’都厚道。”
“林同志，我就问一句，供销社为啥突然要收这个？以前可没人管啊。这些年山里的蘑菇、木耳，都是自个儿吃，拿去集市上卖也是偷偷摸摸，生怕被人说搞投机倒把。怎么这回说收就收了？到底是个啥情况？”
林嘉轻轻点了点头，耐心解释道。
“今年全国物资紧张，城里头粮食不够，副食品也短缺。菌子这种东西，虽说是山货，但营养价值高，能补充蛋白质。”
“上级特批了政策，允许我们下乡设立临时收购点，既帮老百姓换点现钱，又能支援国家建设，两全其美。”
谷大娘一听这话，猛地一拍大腿。
“我说老谷！你傻站着干啥？人家大老远跑这山沟沟里来，图啥？图咱家那半筐湿漉漉的蘑菇？啊？人家图的是啥？图的是咱们能干，能把好东西拿出来，换回真金白银！”
她越说越激动，脸涨得通红。
“要是真能卖钱，娃娃能喝上奶粉，你老婆我能买件新衣裳，暖和过冬，这不比啥都强？你还在这儿愣着琢磨个啥？信不过国家，难道你还信不过你自个儿的眼睛？”
谷茂成听了这话，眼神闪烁了几下。
他缓缓低下头，盯着脚上那双破旧的胶鞋。
过了片刻，才抬起头，嘴角咧出一个朴实的笑。
“中！林同志，我信你！你说的是实话，我心里也明白，这事儿不是哄人的。”
说着，他也“啪”地一拍大腿。
“我去敲钟！把大伙儿都喊来！让他们把藏着掖着的东西都给我拿出来！照林同志说的，分门别类，干干净净地送来！”
林嘉见事情终于说通，心里一块大小草终于落了地。
她轻轻说道。
“那就麻烦谷队长了，辛苦您跑一趟。”
谷茂成挥了挥手，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的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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