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屠户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垂头不敢看她,眼神四处游离。
他儿子更是手足无措,下意识地就想把刚搬进破窑里的半扇猪肉往更深的阴影里拖拽。
“苏、苏姑娘……你、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张屠户被吓得结巴。
云希随脚踢了脚下的绿草,轻描淡写的表示,“你不用管我们怎么找到这,你要做的就是回答我们的问题,据我所知,这破窑应该不是你家吧?”
不是自己的地方,就把东西往别人的地方塞。
这要是被发现了,油光满面的半扇猪肉被扔了,岂不是怪可惜的。
许是被拆穿了心事,张屠户眸中的惊慌失措不再掩饰。
云希说的没错,窑确实不是他们的。
虽然是个破窑,但窑子背后的主人家是个强势的主,他们也是瞒着别人暂时放在这罢了。
岂料,竟然被云希知道了。
苏清瑶心中冷笑,面容依旧维持着平静,语气坚定的重复着刚才的问题,“张大叔,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是我炙福饭馆往日有什么对不住您的地方,还是有人出了更高的价码,让您宁可违约,宁可放着现成的银子不赚,也要断了我的供货?”
她步步紧逼,目光扫过板车上和窑洞里隐约可见的肉类,“而且,看这分量,您并非无货可卖,反倒像是……在刻意囤积,或者,准备供给别人?”
如果是前者,苏清瑶大概会抵制。
她要的是当天现杀现宰的肉类,而不是囤着,放在明儿继续售卖。
如此一来不仅对不起她的招牌,更是对不起她的顾客。
“没、没有的事!”张屠户急忙否认,他搓着手,粗糙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是……是家里确实有点事,不方便再供货了。”
“家里有事?”苏清瑶高深莫测的重复了一遍,“张大叔您家的事,可真巧,和王伯家不能种菜,以及牛大娘家红薯绝收的事,都赶到一块去了,一时之间如此巧合,您觉得我会信吗?”
她顿了顿,保持着严肃的语气,“我敬重您是长辈,也是合作已久的伙伴,今日前来,并非要强人所难,只是想要一个明白,若真是我苏清瑶哪里做得不对,您直言无妨,我改,若是有人逼迫于您,您也大可说出来,或许……我们能一起想想办法。”
张屠户脸上时不时抽搐了几下,眼神挣扎。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另一种恐惧压倒了他的愧疚和犹豫。
张屠户无可奈何的吼道:“苏姑娘你别问了,总之……总之这肉不能卖给你了,至于违约金我稍后让我家婆娘送到你饭馆里去!你另找别家吧。”
苏清瑶没想到他宁愿赔钱,也不愿透露半分实情。
说完,他似乎有点怕自己再动摇,一把拉过仍在发愣的儿子,用力关上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门,就要离开。
与此同时,一道慌乱的嗓音从苏清瑶身后响起。
“清瑶,我方才好像看到有衙门的人往这边张望,很着急的样子,莫非张大叔家的事,还惊动了官府?”
是章洁。
她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就站在苏清瑶几步开外。
此时张屠户两人还未走远,章洁的话清晰无误传入他们耳中。
章洁疯狂朝苏清瑶两人挤眉弄眼,似乎在表达着什么。
苏清瑶和云希两人顿时明白她的意思。
云希顺势接话,目光飘向张屠决绝的背影,“官府也牵扯进来了?张大叔,您家这事,看来不小啊,莫非不是您自家的事,而是……有人逼您?”
“清瑶,要我说就别管他了,他家的事就让他自己处理吧,我们也不好多管闲事。”
张屠户紧咬下唇,官府?
官府怎么会过来?
听着她们的一唱一和,张屠户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的原因,张屠户突然转身,一把拽住了苏清瑶的手腕,苦着张脸道:“苏姑娘,是我我对不住你们,是……是有人逼我们这么干的。”
他也不想跟她们中断合作,可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情况。
张屠户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压低声音道:“前天晚上,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生面孔,挨家挨户地找我们这些给你供货的人,他们……他们手里拿着家伙,说要是我们再敢给你们提供食材,就……就砸了我们的摊子,让我们在镇上混不下去。”
果然!
果然是有人在故意针对!
苏清瑶之前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被彻底证实,一股怒意窜出。
不是什么所谓的商业竞争,而是赤裸裸的威胁和恐吓。
“他们是谁?”苏清瑶追问道。
“不……不知道啊。”张屠户惶恐地摇头,“面生得很,不是我们这里的人,说话也带着外地口音,为首的那个,眼角有一道疤,看着就吓人,他们还说……还说已经打点好了,我们就算去报官也没用。”
一道疤?外地口音?
苏清瑶快速在脑海中搜索,却毫无头绪。
“清瑶,你有认识眼角有疤的人吗?”云希扭头问。
会不会是她的仇家找上门,想报复?
苏清瑶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她自问开店以来,与人为善,从未刻意得罪过谁。
莫非是竞争对手?
可附近有哪家饭馆有如此大的本事?
看着张屠户惊惧的模样,她知道他不敢再多说。
章洁提出自己的猜测,“难不成是地痞流氓,他们不是最喜欢见不得人好嘛?”
“应该不是,能将本分的农户吓成这样,对方的手段绝非寻常地痞流氓那么简单。”
“我……我知道的就这些了,苏姑娘,你另想办法吧,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张屠户说完,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张屠户和他儿子走后,苏清瑶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好不容易干成功了一件事,就想弄垮她?
想得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回去吧。”谢祈恒的声音突然传出,“他们之所以不敢说,是怕惹上更大的麻烦。”
“可是……”苏清瑶倏然转头,未出口的话语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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