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老宅。
比桑余想象中要平静许多。
没有预想中的尴尬与质问，顾老夫人只是红着眼眶紧紧拉着她的手，一遍遍摩挲着她的掌心，仿佛在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
顾老爷子虽沉默寡言，却特意让厨房做了她最爱的桂花糕。
吃饭时，无人提起五年前那个未完成的一年之约，也无人追问她这五年的去向。
饭桌上流淌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情，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饭后，顾老夫人笑着提议：“你们年轻人去花园走走吧，消消食。”
阳光洒在顾家老宅精心打理的花园小径上。
桑余走在中间，顾家几位少爷默契的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最终还是顾无殇先开了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缥缈：“五年了，桑余，我们谁都没有忘记当年的话。”
桑余脚步未停，目光落在远处树影上：“都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
顾憬川扯了扯衣领：“如果你的心真的认为过去了，为什么不敢看我们的眼睛？”
桑余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他们。
阳光勾勒出她清冷的侧脸：“原谅两个字很重，我需要时间。”
“我们等得起。”顾湛然的声音低沉：“五年，十年，一辈子都等。”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远光灯猛的撕裂平静，一辆黑色轿车如同脱缰的野马，毫无预兆的，加速朝他们冲来。
目标明确，直指桑余！
事情发生得太快，桑余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踉跄着摔倒在路边的草坪上。
砰。
沉重的撞击声格外刺耳。
桑余惊恐的回头，只见顾无殇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撞飞出去，重重落在几米开外的地方，身下迅速蔓延开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大哥！！！”
顾憬川第一个冲过去，迅速脱下外套按压在顾无殇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上：“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
桑余连滚爬爬扑到顾无殇身边，颤抖的手不敢触碰他浑身是血的身体。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她一阵眩晕。
顾无殇的脸色苍白如纸，却强撑着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染血的手费力抬起，轻轻握住桑余冰凉的手指：“别哭…”
桑余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五年前…我就该死了…”
顾无殇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能多偷这五年遇见你…值得了…”
“别说了！保存体力！”顾憬川厉声喝道，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得不像话。
“再不说，就没机会了…”顾无殇的目光始终胶着在桑余脸上，那双总是带着几分赤诚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从未有过的认真。
“桑余，原谅我们好不好？不是为我，是为他们…”
他艰难的转动眼球，看向围在身边的兄弟们：“这五年…他们生不如死…”
桑余的眼泪砸在他染血的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我从来没有真正恨过你们…”
她终于哽咽着承认：“在国外这五年，我没有一天忘记过。”
顾无殇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像是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答案：“那答应我一件事…”
他用尽最后力气握紧她的手：“做顾家的媳妇，不管是他们中的谁，替我看着他们幸福…”
等不到了，他还是等不到了。
那个人一定是陈总背后的人。
他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冲向自己的软肋。
这话说得极其无耻，却又带着将死之人的恳求。
他明明知道，这样的遗言会成为她一生的枷锁。
桑余看着他已经开始涣散的眼神，重重点头：“我答应你。”
顾无殇满足的闭上眼睛，低声喃喃：“真好…这样我就不是你的植物人老公了…他们也不是你的养子了…”
“做后妈很累…”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桑余却莫名听懂了他藏在玩笑下的告别。
“救护车来了！”顾瑾舟领着医护人员飞奔而来。
混乱中，桑余被挤到一旁，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无殇被抬上担架，推进救护车。
她低头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浑身冰冷。
顾瑾舟走到她身边，低声道：“车牌和肇事司机的长相都记下了，已经报警，估计是陈总最后的余孽。”
桑余麻木地点头。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秦嘉宁。
“桑余！我终于逃出来了！你那边怎么样？我听说…”电话那头的声音焦急万分。
传的真快啊。
桑余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压抑的抽泣。
秦嘉宁立刻明白了：“在哪家医院？我马上到！”
手术室的灯亮了整整五个小时。
桑余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走廊长椅上，身上还沾着顾无殇的血。
秦嘉宁赶到后默默陪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顾老夫人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却还强撑着安慰桑余：“好孩子，别怕，无殇会挺过来的。”
然而当手术室的门推开，医生摘下口罩，沉重摇头时，所有的希望都碎裂了。
“病人伤势过重，抢救无效，请节哀。”
顾老夫人身子晃了晃，被顾湛然及时扶住。
桑余站在原地，看着医护人员推着盖白布的推车从面前经过，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想起顾无殇最后那个梦呓般的微笑，想起他说：“能享受到现在，真好”。
原来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这一切又是引蛇出洞吗？
秦嘉宁紧紧抱住浑身冰冷的桑余，声音哽咽：“想哭就哭出来，我在。”
桑余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她只是静静的看着顾家少爷们红着眼眶，沉默站在走廊尽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后来。
顾瑾舟收集齐了所有证据，那个肇事司机对罪行供认不讳，却是陈总当年埋下的最后一颗棋子。
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所有人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们站在顾无殇的墓碑前，看着他笑得耀眼，那张黑白的照片，眼眶发酸。
桑余知道，因为她的出现，很多东西都改变了轨迹，所以顾无殇还是死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桑余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任务又是什么，只是想着活下去，摆脱五个反派。
如此，却又掺和了这么多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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