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临被沈确强行拉走后,周别和鱼人有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甚至都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更重要的事,他们也没看见事情全貌。
末了鱼人有只能冲着周别嚷嚷,“你哥敢欺负我家祖宗?”
周别百口莫辩的,嘴巴张了又合,干脆心一横把鱼人有拉走,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院子里的脚步声都没了,乔如意还僵站着呢,陶姜将她拉坐床上,见状心里没底了。
“如意,你没事吧?可别吓我啊。”她拉过乔如意的手,紧张打量,“是不是被行临吓着了?”
又愤愤不平的,“行临是鬼上身了?他想干什么?霸王硬上弓?”
最后这五个字落进乔如意耳朵里,竟令她有了反应。就见她浑身一颤,蓦地抬眼看着陶姜。
把陶姜瞅得啊,后背直泛凉。
“如意……”
“我看见了一个很像行临,又不像行临的人!”乔如意反抓陶姜的手,口吻紧张。
陶姜听懵了,“什么叫很像……又不像?怎么看见的?”
乔如意将刚刚的事一五一十说给陶姜听,陶姜听完,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如意,你是不是被游光影响了?像上次一样。”
乔如意没怪陶姜这么说,相比刚刚,眼下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尤其是跟陶姜复述事件的过程中,她也在捋顺逻辑。
她说,“姜承安是幻象,那个跟行临很像的人也是幻象,这点毋庸置疑,现在,我更担心行临的状况。”
“你还担心他?我看他是太过分了,就算是喜欢你吧也不能这样,抽什么疯,喝醉了?”陶姜骂归骂,但还是最终给他找了个行为失控的理由。
乔如意没迎合她的话,眉心紧锁。
陶姜还想说什么,一下看见她的神情,蓦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愕然,“你是想说……”
-
“怎么会连你都中招?谁的游光这么厉害?”
进屋后,沈确开口就问出了这句话。
最了解行临的人莫过于沈确,他知道行临心里有乔如意,也知道行临怎么打算怎么想的,要他强行对乔如意做什么不可能,哪怕是喝了酒。
所以沈确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行临被游光影响了。
虽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游光见了他躲还来不及,哪还敢主动招惹?
行临倚靠着床头,合着眼,整个人显出几分颓废来。他没回沈确的话,抿唇沉默着。
沈确拉了把椅子坐过来,面对着他,“你知道我刚才一进屋误以为看见了谁?”
行临缓缓睁眼。
这一刻他眸光澄明清冽,不像是刚刚陷入浓烈的情欲和占有里出不来。
他看向沈确,“你想说,周无咎?”
沈确呼吸一窒,点头。“行临,我现在想起来还挺后怕。”
能让沈确紧张的事不多,周无咎算是一桩。
行临的目光移走,落到窗外。
沉沉夜色,古往今来从未变过。窗前的马灯亮若豆蔻,小小的一团亮像极了蜿蜒在秦长城上的烽火。
良久,他微微扬起唇角,讥讽笑说,“周无咎,汝南周氏,对她来说只是噩梦吧。”
声音听着干涩,无奈。
沈确皱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临收回目光,“是游光。”
沈确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还能影响到你?”
“我为什么不能受影响?”行临苦笑,“我一旦心有执念,就不可能无坚不摧。”
“你又不是才有的执念。”沈确低叹。
行临转头看他,“但刚才那一刻我嫉妒得发狂,沈确,想要了姜承安的命,这个念头胜过从前。”
沈确一哆嗦。
他看得清楚,行临在说这句话时眼眸沉冷似箭,暗藏杀气。
“你清醒点。”沈确一颗心脏直突突,“你是九时墟店主,一旦被执念控制很危险,曾经被你压制的游光将会无孔不入。”
行临深吸一口气,借以舒缓胸腔的酸楚。
良久后他才哑声,“有时候我很想跟她说,可是,我又怎么跟她说?”
沈确看着他,眉心始终松不开。
房里没开灯,他一半侧脸陷在幽暗里,另一半被窗外马灯映亮,眸底是隐隐的光,有渴望,可更多是对未知的退让。
“我始终在想……”沈确迟疑开口,“当年发生的事,真的就是你们以为的那样?”
行临转头看他,“不然呢?”
沈确回答不上来,舔舔唇,“你知道我不记得那些事,所以,这只是我的猜想。”
想了想又道,“看得出,如意喜欢你,对你也有依赖,只不过她将自己封在姜承安未婚妻的身份里出不来,就像……”
沈确看着他,一字一句,“曾经。”
行临抿唇,一手渐渐收紧。良久后,他低垂下脸,攥紧的拳头也缓缓松开。
房间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沈确才开口,“照这么看,是支配姜承安的游光,他相当于你的心结,所以游光会间接影响你。”
行临点头。
在强吻了乔如意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尤其是胸腔里翻涌着的醋意和势在必得的占有,强烈又熟悉。
若不是当时陶姜他们开门冲进来,他相信心里的那份欲望就会如同脱缰的野马,他一定会对乔如意做出那种事。
“哪支游光?”沈确觉得这件事越发严重了。“是不是你提到过的那个贵族?”
行临面带思索,“能避开狩猎刀,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他跟九时墟已无契约,就算他执念幻化游光,你也拿他没办法。”沈确忧心忡忡,“怎么对付他?”
无契约,游光相当于游离在九时墟的管辖之外,行临的狩猎刀能收尽逃离无相祭场的游光,偏偏对付不了契约之外的。
行临摸出狩猎刀。
刀出鞘,在幽暗里发出铮铮寒光。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刀脊,良久后说,“也不是没有办法。”
“有办法?”沈确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那游光藏着不露面,全程靠姜承安做刽子手,你甚至都看不见姜承安。”
行临没说话,照着刀面轻轻一弹,就见数多光亮溅出,似萤火虫般四处飞散。
他再一伸手,那些光亮就都统统落回到他的手心。
沈确一瞧,是一些散游。
狩猎刀常年与游光打交道,刀上自是残留些散游。
“你这……什么意思?”沈确迟疑。
行临一翻手,散游于他掌心间徐徐而飞,像是散落的碎星,于他指间操纵。
“姜承安能被编外游光影响,自然也能被它们影响。散游残留嗔痴恨,所以你猜姜承安会不会在我面前显形。”
沈确,“显形又能怎样?”
“姜承安与操纵他的游光是连带关系,他一旦犯错招惹了九时墟,躲在他背后的游光也就连坐了。”行临微微一笑,眼眸深处却是冰冷的锋利。
沈确背后一僵,怔怔看着行临,冷不丁想起他刚刚说的:想要了姜承安的命……
他半晌才问,“你确定你是清醒的?”
行临眸光冷了下来,“姜承安背后的那只游光留不得,它已经伤人性命,想要它跟九时墟建立联系,这是唯一的办法。”
“姜承安会怎样?”沈确问。
行临看着他,眼神锋利。
沈确与他对视,“我知道,你也不想重蹈覆撤。”
“姜承安身上附着散游,人性会进一步丧失。”行临说得干脆。“我不会杀他,但他能不能过了这一关,全看他的造化。”
沈确微微点头。
行临看着他,轻笑,眼里几分谑意。沈确瞧见忙道,“你可别这么看我,我瘆得慌。”
“沈确,你以前给我出主意的时候向来干脆,怎么反倒对姜承安的事优柔寡断了?”
沈确叹气,“他姜承安跟我有关系吗?我忧心得着他?我是担心你。”
“不累吗,担心了这么久。”行临笑说。
沈确看着他,“能不担心吗?你跟我们不一样,你不能出事。”
“大家都不能出事。”行临强调了一句。
沈确喃喃,“是,都不能出事。”
半晌,抬眼看他,“我能帮你做什么?”
“还真有。”行临说。
沈确嗯了一声,听他继续说下去。行临却拿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眼沾笑意。
“你……打什么坏主意呢?”
行临似笑非笑,“我是觉得你这张脸,真好看。”
沈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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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如意辗转反侧,睡得极其不踏实。
这一次梦里的不再是姜承安,而是行临。梦里的行临身骑战马,银盔之下铁血铮铮,他率兵入城,身后一众铁骑。
城门硝烟,一女子骑于汗血宝马之上,风扬起她的一袭红衫。
乔如意看不清那女子的长相,硝烟遮住了她的脸,唯独束发发扣上的那枚红宝石熠熠生辉。就见她将手中红缨枪一挥,策马冲向铁骑之上的行临。
行临却勒停战马,任由女子逼近。
红缨枪刺破空气,直刺行临的咽喉处。行临微微闪身,银枪的寒光一闪,红缨枪不敌男子强力,被银枪控住动弹不得。
再看行临一个策马越过女子身侧,强劲手臂猛地扣住她的腰身,毫不费力便将她搂抱过马,锁于怀中。
红缨枪锋利的枪头扎地,红衫飞扬间是行临豪迈的笑声,身后一众手下欢呼……
乔如意睁眼。
这一遭像梦,又像是在她眼前演的一部电影,似真似假,似梦似幻。
戎装的行临她从未见过,但那个女子……乔如意从床上坐起来细细回忆。
她见过。
在她被游光影响时,她看见了那一幕。
商贸往来的城池,是曾经的锁阳城,那女子所在的地方,在她身后隐约可见翘头屋梁,建筑高大。
为什么会“看到”这一幕。
被影响了?
陶姜在确定她没事之后沉沉睡去,乔如意睡不着,披衣起身,来到桌前。
拓画静静地躺在月光里,马灯灭了,她没打算点燃。今晚所有的事都很诡异,姜承安出现前,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异样。
最终确定还是出自陶姜。
陶姜说,“如果行临被影响,你的状态也很奇怪。像是喝醉了似的,总往行临身上靠。”
末了补上句,“跟上次很像。”
可姜承安出现后,乔如意就觉得自己像是完全清醒了,非但清醒,还对行临有了怨怼。
所以行临的那句话没错,她是在怪他。
但眼下乔如意再冷静去想,她怪他什么呢?姜承安现如今的情况又不是行临一手造成的。
她更担心行临。
明显的,他被游光影响了。
这怎么可能呢?他是九时墟店主,是游光的杀神,难道真是因为它是一只不受控的游光?
乔如意一手轻覆拓画之上,已是后半夜,但她的头脑异常清醒冷静。她在想,如果行临已经发觉自己被控,势必是要采取行动。
那他,该怎么对付那只游光?
手指陡然刺痛了一下。
乔如意皱眉,低头一看,手指刮到了“镇纸”的边缘,也是一个寸劲,将手指头划出了血。
血不多,却一下洇了拓画。
乔如意就眼睁睁看着拓画上的纹路被血模糊了,再想抢救为时已晚。
手机却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夜深人静的,哪怕没动静,突然而来的嗡嗡声也吓了她一跳。
拿起一看,竟是金魏。
金魏发来了几张照片,乔如意也顾不上受伤的手指,点开一看愣住。是她之前发给金魏的照片,如今金魏又发了回来,照片上的内容却模糊不可见。
金魏那边显示正在输入……
很快一句话发过来了:我试了很多次,照片上不了仪器,一上仪器就黑屏,我又换了很多办法,想查清楚照片里的内容,但是你看……
顿了顿,继续发——
照片里的内容无缘无故就变模糊了,这太诡异了!
乔如意马上问:你亲眼看见它们变模糊的?
金魏:没有,我半夜睡不着,想着再试试看,结果发现照片模糊了。
金魏:这到底怎么回事?
乔如意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想了想又问:照片被别人动过吗?
金魏:照片在我一人手里,没经手别人。
……
照片自动模糊?
像是不希望被人看到上面是什么字似的?
乔如意放下手机,手指再去触碰拓画,这一次手指竟不像上次似的,可随之而来的是窒息感。
眼前金色晃耀,像是河水在流动。
河中有人,好多人,他们像是被困在河水之中,各个面色痛苦,声嘶力竭地嘶吼、尖叫,声音刺耳。
他们上身丝缕不着,前胸后背上竟写满了文字,那文字像是有生命似的一个个往他们皮肤里钻,令他们痛苦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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