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呼机一直没有动静,侯东来没有给她打传呼。
家里的电话,也没有未接来电。
倒是九光给他打个电话,说周六晚上他把冬儿接走,周一早晨送到幼儿园。
夜深了,放下书本,躺在床上要睡下的时候,静安想起侯东来。
两人这是生气呢?还是分手了?
静安想,三天为期。如果三天之内,侯东来还不给她打电话,那两人就是分手了。
三天之内,侯东来给静安打电话,两人这次就算是生气。
静安也想给侯东来打电话,但是,她怕侯东来不接电话。已经被拒绝一次,她不想被拒绝第二次。
两人的身份,是有差异的。静安是大院的临时工,侯东来是乡长。
静安在心里认为两人是平等的,但是,她也知道,两人的工作相差太大。
她已经主动打过一次电话,再主动,就太卑微了。
一段感情里,一方太卑微,就没什么意思。她渴望爱情,但也不会在恋爱关系里,把自己放到这么卑微的地步。
三天,侯东来来电话,两人就继续相处,否则,就是断了。
周日晚上,静安回娘家看望父母。看到静禹在家,她忽然想跟弟弟散散步。
姐弟两人信步往江边走,边走边聊。
静禹说:“将来我想留在大学当老师,我喜欢大学的氛围,姐,你说行不行?”
静安说:“我不喜欢老师,不过,当大学老师挺好,我听说大学老师都不坐班,有课就上,没课就回家,这多好。”
静禹说:“可爸妈想让我回到市里,进大院工作。”
静安说:“要是论私心,我也希望你回到小城,进大院工作,对我工作也有帮助,家里有点什么事情,你也能帮忙。但是——”
来到江边,静安被江水诱惑着,她脱掉凉鞋,光脚在水里踩。
静安说:“老弟,你要为自己的理想活着,千万别为别人活着。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要是一直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那多痛苦!”
静禹见静安说得龇牙咧嘴的,就问:“姐,你不愿意做现在的工作?”
静安说:“一点都不愿意,办公室里的人勾心斗角,说每句话都算计,太累。再有,我不爱写材料,写十篇小说我不累,但写一篇材料,我就累得——好像没劲了!”
静禹没说话,默默地打量静安。
静安说:“我的理想就是将来当一个作家,用稿费生活,那多牛啊,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再也不用低三下四地求人,我抬头挺胸地活着,那活得多板正?”
看静安憧憬未来,静禹没说话,只是注视着静安。
静安说:“看我干啥?说话呀?”
静禹说:“姐,我知道你这些年很辛苦,但靠写作也不能养活一家人。”
静安说:“我知道,我这不是在努力工作吗?将来转正了,我的工资就能高一倍,那我也不喜欢这个工作,全当养家糊口。”
回家的路上,静禹叮嘱静安,自考的四科别放松。
静禹保研的事情,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研究生毕业,他就能留在吉大当老师。
静禹说:“想留到吉大当老师的人肯定不少,我各方面都得努力。”
静安觉得弟弟的目标,要比自己的目标难。
弟弟想留在吉他,他不仅自身条件要过硬,还要打点各种关卡。
静安简单多了,自考,全凭自己的努力程度。转正,可能需要求人。
剩下其他的,就不需要了,只要自己一心一意地工作,业余时间都用来写作,那多么美好啊。
其实,静安不喜欢自考,特别讨厌书上那些理论知识。
就像静禹说的,每年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多了,能成为作家的,一年也未必有一个,一百年才能出一个莫言。
静禹说:“姐,没念过大学对你来说也不是坏事,在社会上历练,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其实比上大学的经历会更好。经历丰富,你写作素材就够用,中文系出来的人,头脑容易被框架……”
跟静禹聊天,静安的心情总是舒畅的。
第二天一早,静安去公婆的小铺接冬儿。
果然,冬儿在公婆家睡的。九光家里有女人,他把冬儿放到奶奶小铺。
静安把女儿抱到自行车后座,准备走的时候,九光来了,给女儿书包里装了两个苹果。
九光对静安说:“我请你帮个忙行不行?”
九光竟然跟静安客气上了。
静安是啥人啥对待。九光客气,她也客气:“你说吧,啥事?”
九光说:“那块地上的住户,都快迁走了,你也给我写一篇文章呗?”
静安诧异地回头看着九光,她没想到九光有一天也求她写报道。“你忘记把我的书都撕了?”
九光有些尴尬:“不愿意就拉倒,我也不强求。”
静安痛快地说:“行,你把材料准备好,等最后一个住户迁走,我就帮你写。”
静安骑着自行车走了。
九光望着静安的身影,眼神复杂。
帮九光写材料,是静安最愿意做的一件事。
当年,九光那么讨厌静安写文章,现在,他又得来求静安帮着写文章。
静安要让九光知道,写作是一门技术,也是一个能力。她将来说还靠写作出人头地呢。
静安当晚回到家,哄冬儿睡下后,她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写了一篇小小说《求人》。
这还是九光给她提供的灵感。
第二天到单位,她把稿子打印出来。跟孙科长请假,去报社给李老师送稿子。
等静安回到办公室,李老师的电话就追来了。
李老师说:“小陈啊,这篇写得真好,周末就用,到时候给你邮寄几张报纸,稿费月底一起算。”
孙科长在一旁支棱耳朵听着,等静安挂断电话。他问:“啥稿费啊?你还在外面干私活?”
静安几句话敷衍过去。
其实,孙科长也在外面干私活,他给别的局里写大稿子。
谁都不会白用人。只不过,他以为别人不知道。
谁不知道?这个世上哪有秘密?只是知道的早晚罢了。
三天就这么过了,侯东来没有给静安打电话。
静安就把期限放宽,她想,那就一周为期,一周之内,侯东来打电话,他们两人还能和好如初。
如果侯东来不再给她打电话,那么,两人就是悬崖上的吊桥,彻底断了。
四天过去了,五天也过去了,一周都过去了,侯东来再也没打来电话。
静安从最初的失落,失望,到最后的绝望。
一段感情就这么彻底结束了?
夜里,静安想念侯东来,想念他的声音。
有时候也想,那天住在侯东来的家里,如果两人发生了关系,他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下她吧?
好像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好像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静安想了很多,想到最后,她决定放下这段感情。
侯东来不要她了,她也没必要把侯东来搁在心里,她也放下侯东来。
这天深夜,静安把电话线拔掉。从此以后,静安就不用再想侯东来的电话了。
什么时候,她想打电话,就把电话线插上,不想打,就一直拔掉。这样,她就再也不用等待。
这天晚上,静安又来了灵感,开夜车熬到12点,写了篇小说《拔电话线》。
但这篇写的有点长,有3000多字。
李老师的日报副刊只要1000字左右的,文字多了,就得删减,因为副刊还要刊登其他作者的稿子。
静安又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把一篇小说写成两篇,一个是1000字的小小说《拔电话线》。另一篇是5000多字的短篇小说《情断》。
爱情没有了,爱人失去了。但静安的事业不能撂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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