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从长胜出来，骑车回了娘家。
母亲看到静安浑身酒气，想训静安两句，但看天色太晚，就没说静安。
母亲没让静安回去，就让她睡在西屋。
第二天，静安送冬儿上学。冬儿问静安：“妈妈，你身上有酒味。”
静安说：“妈妈昨晚陪单位的领导出去办事，喝了点酒，以后尽量不喝。”
静安发现，头一晚酒喝多了，第二天身上都是酒味，衣服上都是烟味。
还有，头发上也是烟酒的味道，特别难闻。
静安把冬儿送到幼儿园之后，回家洗了头，又擦了身体，换了一身衣服，还刷了两次牙。
二平说：“你昨晚干啥坏事了，这顿捯饬。”
静安说：“我身上还有没有酒味？”
二平说：“好像还有点。”
静安把鞋也换掉，昨晚穿过的，都换了。不能换的，都洗了。
上班之前，又买了一盒泡泡糖，嚼了两块，希望能掩盖身上的酒味。
一进办公室，徐佳就说：“昨晚看见你和孙科长一起走的，你们干啥去了？”
没想到，昨晚静安和孙科长骑车走，还是被徐佳看到。
她是故意等在一旁的，还是无意中看到的？
静安说：“他跟我说点事儿——”
徐佳说：“你喝酒了？”
静安心一惊：“我身上有酒味吗？啊？昨晚炖鱼，放了点酒，酒瓶打了，迸溅到我裤腿上——”
徐佳没再说什么。
要是让她知道静安和孙科长出去唱歌喝酒，她不一定怎么琢磨两人的关系呢。
静安担心，孙科长来上班之后，他浑身酒味，徐佳会不会把静安和孙科长的酒味联系到一起呢？那她刚才的谎言不攻自破。
担心了一上午，没事。因为孙科长没来上班。
下午，孙科长也没来上班。
张哥问：“孙科长咋地了？咋没来上班？”
静安心里暗想，莫非，孙科长昨晚喝坏了？
那可坏菜了，别喝废！
静安快步下楼，跑到大院外面的电话亭，给顺子打电话。
接电话的却是小姚。
小姚说：“你那个朋友被我送回去了，他没上班啊？那就对了。”
静安问：“什么对了？”
小姚说：“啊，他明天就能上班，喝多了呗。”
小姚说送孙科长回家了，静安也就放心。
第二天，孙科长没来上班。第三天，也没来上班。
等到第四天，孙科长终于来上班了。
孙科长一进办公室，办公室里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孙科长鼻青脸肿，鼻梁上还粘了一块胶布。一条腿还一瘸一拐的。
张哥连忙迎上去，拽出椅子，让孙科长坐。
张哥说：“你这是咋地，跟谁打架了？”
孙科长龇牙咧嘴地说：“别提了，喝多了，摔到壕沟里，躺了两天。”
孙科长坐下之后，徐佳给倒了一杯水。
孙科长喝了一口水，问众人：“这两天局里有没有啥大事？别耽误了工作。”
张哥说：“下周一开会，我们正准备会议材料。”
孙科长说：“都忙吧，别瞅我了。”
孙科长和静安对了一下眼光，眼光里看不出什么。
但静安感觉到了，这眼光不太友善，有点冷飕飕的。
是在怪罪静安把他灌醉，没把他送回家？
他们家的母老虎，要是看到一个女同事送孙科长回去，还不得找静安麻烦呢？
快到中午的时候，静安躲在卫生间里，等下班人都走了，孙科长磨磨蹭蹭地才走。
静安也从卫生间出来，假装碰到孙科长。
静安说：“孙科长，你咋摔这样呢？那天我送你回家好了。”
孙科长说：“跟你没关系，我遇到劫匪，把我钱抢走了，还揍了我一顿。”
静安吓了一跳，连忙问：“你遇到劫匪了？”
孙科长说：“那可不，没把我揍死，最近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静安说：“那你多休息两天——”
孙科长说：“休息啥，刚升职，我老请假不好，领导咋看我？刚给我点任务，我就趴窝？”
随后，孙科长眼睛又粘到静安身上，低声地说：“等哥身体养好了，咱俩再去喝酒唱歌。”
我的妈呀，都这样了，还有这心思？
静安赶紧骑着自行车走了。
路上，她有点想不通，不是小姚送孙科长回家的吗？怎么还遭到劫匪了吗？
静安忽然拐过自行车，直奔长胜。
进了长胜，正看到葛涛从里面出来，他好像刚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呢。
一见静安，他笑眯眯地走过来：“想好了？”
静安没明白说：“不找你，找小姚。”
葛涛也没明白：“这咋还找小姚呢？咋地，他比我年轻比我长得带劲？”
静安推开葛涛：“我找小姚有点事。”
葛涛说：“别走了，中午炖鱼，朋友送的，江里打上来的，8斤重的鱼，宏伟也在，咱哥们喝点。”
静安说：“小姚呢？”
葛涛说：“你找小姚啥事？对了，老谢给我打电话，说哪天哥几个没事，一起喝点。你想吃啥，咱们就去吃。”
静安说：“你们去吧，我不去，这两天忙呢，小姚呢？”
小姚在保安室，听到静安一个劲地叫他，他就走了出来。
静安说：“姚哥，咱俩到外面说。”
小姚似乎知道静安找他啥事，就跟静安走了出去。
静安看到葛涛没跟出来，就没走太远。
她问小姚：“你那天不是说送我领导回家吗？我给你打电话，你也说把他送到家，咋回事，他咋被劫了呢？”
小姚笑，不说话。
静安觉得奇怪：“到底咋回事？”
小姚说：“我揍的。”
静安吃惊地看着小姚：“你把我领导揍了？”
见小姚不说话，只是笑，静安生气地问：“你有病啊，揍他干啥？”
小姚说：“我看他来气！”
静安气笑了：“长胜开了好几年，你见到生气的就揍？”
小姚伸手从屁股兜里掏出钱夹，拿出两张钱，递给静安：“给你领导买点补品吧。”
静安连忙把钱推开：“你可拉倒吧，我要是拿你的钱给他，他不知道是你揍的？你呀，揍他干啥？”
小姚只是笑，不说话。还是把两百块递给静安。
小姚说：“昨晚那桌，你别算账了，算我的。”
静安不要钱。她打量小姚。
小姚以前不修边幅，最近好像穿得立正儿了。牛仔裤很干净，深蓝色的半袖，也很干净。头发刚洗过，根儿根儿立。
这小子谈恋爱了？
静安知道，小姚不可能为了她把孙科长揍一顿。
见小姚不说，静安就威胁：“你要是不说，我就告诉六哥。”
小姚一听，他连忙冲静安拱手：“别告诉六哥，六哥这两天揍我好几次了。”
有怕的就行。
静安说：“那你告诉我，为啥揍他？”
小姚犹豫了片刻：“你不知道你那个朋友贼欠揍，你们第一次来，我送上去一个服务员，他把服务员骂了，还搡打服务员。”
静安想了想，有点印象，一个瘦弱的女孩子，年纪不大，20岁出头。被孙科长推来搡去。
孙科长也真是可恨。
静安说：“我那个领导肯定不是好东西，但那个小姑娘啥也不会，话不会说，酒不会喝，歌也不会唱，在这里怎么挣钱？但凡会一样，那天也不至于那么吃亏。”
小姚没说话。
静安觉得小姚有点古怪。
静安笑了：“小姚，你不会是跟那个小姑娘有事吧？”
小姚马上说：“那能吗？那是我邻居。”
静安说：“邻居就这么照顾？”
小姚说：“她爸有病，他还有个弟弟上学呢，她妈单位也带死不拉活的，家里没钱，不出来挣钱咋整？”
小姚叹口气：“她那么点，还不会做生意。”
静安本来不想管了，但她热心，况且小姚以前帮过她，帮她揍过小秋。
静安又想到那个小姑娘怪可怜的，还不如她当初有点筋骨囊呢。
静安说：“小姚，你想没想过，在这种地方干时间长了，人都被腐蚀完了。”
小姚说：“那她咋办？”
静安说：“你看看艳华，看看宝蓝，其他的服务员也那样，时间长，不是挂几个老铁，就是随便跟人走，那不完了吗？你还敢让她到这地方挣钱？”
小姚说：“还是在人，自己不行，在啥地方干也都跟人走。”
静安没想到，小姚能说出这样一句话，忍不住气笑。
小姚看着静安说：“你不也是吗？你在长胜，来来去去，干了有两年吧，你看，你现在都去大院工作。”
静安说：“我不一样，我叛逆，我就是块顽石，我在哪里待过，我都是那块石头。”
小姚笑了：“六哥说你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你别生气，是六哥说的。”
静安说：“我不生气，因为我就是一块臭石头，我就是在硫酸里泡过，我也还是石头！”
小姚叹了口气，没说话。
静安说：“你想没想过，凡是从舞厅里出去，干正事的人，都是一块臭石头，可你的那个邻家小妹是石头吗？她万一是石灰，就被这里的环境损害了。”
小姚若有所思。
静安说：“你们要只是邻居，那就拉倒。你要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就想个办法。”
小姚说：“啥办法？”
静安知道，小姚对姑娘动心了。
她说：“帮她开个服装店什么的，你再帮衬点，不就完了吗？那个小姑娘太年轻，还没结婚，她又那么弱，就跟一朵白莲花似的，风一吹就折了。这么单纯的小姑娘万一被人骗了，姚哥，你得后悔一辈子！”
小姚目送静安骑车走了，他心里想，幸亏邻居小妹没啥心眼，她要是像静安一样，跟石头似的，六哥都没办法，他小姚可能真没啥机会。
小姚回了长胜，一进大厅，葛涛正走过来：“静安呢？”
小姚说：“走了。”
葛涛气得给了小姚一杵子：“一点不会来事，咋不留她吃饭呢，真想给你一电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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