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接冬儿，母亲做了酸菜猪肉炖粉条，留静安吃饭。
母亲说：“咋样，领导跟你说啥了？”
静安有点为难：“我们领导让我给他们家孩子辅导语文，教他写作文，都是晚上去，我怕耽误接冬儿。”
母亲说：“哎呀，这领导真会使唤人，知道你会写小说，就马上自己用上了。”
静安说：“可不是嘛，他看了《鹤鸣》杂志，上面有我新发表的小说，你说我该咋办？”
父亲说：“领导求你办事，还有啥犹豫的？别人想溜须都没有机会，这现成的机会摆在面前，你还能不干？不干，就把领导得罪了，要是干，就把领导交下了，你说干不干？”
父亲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他刚正不阿，领导去仓库领料，要是没拿票子，父亲都给卷回去。
这次，到了静安这里，他却改变了说法。
大概，直到从单位退出来，父亲才知道跟领导搞好关系的重要吧。他不希望静安走冤枉路，希望静安能走点坦途，工作容易一些。
静安说：“那冬儿咋办，我都不知道几点能从任局家里下班。”
母亲见父亲支持静安，就也说：“冬儿的事儿你就别管了，我帮你接，冬儿也省事，回来就闷头玩，不惹祸——”
父亲母亲都支持静安，静安就放心了。
母亲又问：“那孩子多大呀？几年级？”
静安说：“小学四年级。”
母亲说：“你们领导还有这么小的孩子——”
也许，生孩子生得晚吧？
既然决定去干，静安就想有的放矢，不能打无把握之仗。
学生的课本都已经变了，用了新的课本，不知道小学四年级的孩子，学的是什么课本。
第二天上班，在走廊里，就感觉大家看她的眼神好像变了，都热情地跟静安打招呼。
连擦楼梯的阿姨都主动跟静安说话。这是什么情况？
静安进了办公室，她要拿着抹布去擦桌子，孙俭急忙拿走了抹布：“我来吧，你别干了。”
只有徐佳，不紧不慢地工作。
这是蝴蝶效应的，都是因为任局昨晚找她谈话，导致的良性反应。
中午，静安去了新华书店，买了一本小学四年级的语文课本，还有四年级的作文辅导。
回到家，煮了一碗面条，她打算看书。
静安翻看了一遍语文书。四年级的作文，刚刚脱离看图作文，很简单。
静安又粗略地翻看了一下作文辅导，心里有数。
上班的时候，静安把两本书都放到挎包里，晚上到任局家给小公子讲课，一人一本书，也方便。
下午，静安去卫生间，过了一会儿，隔壁男厕所进来一个人。说话声音是田秘书的声音。
田秘书好像是在给谁打电话，他压低声音说：“你交代给我的事，我会做的，你就别催了。前两天那件事差点查到我头上——”
静安一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很明显，田秘书是在说一件背着人的事，特意躲到卫生间来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又听田秘书说：“这事很棘手，开砖窑的事占了农民的责任田，一开始答应给一万，后来给三千，就不给了，这事要是捅出去，提溜瓜秧找瓜蛋，拿了好处的这些人都得玩完！”
等田秘书走了之后，静安才匆匆地溜回办公室。
田秘书好像跟谁办砸了事，静安谨记李科长的话，少说多听。
这一下午，静安都伏案写材料。晚上要下班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李科长没来，孙俭不接电话，徐佳也不接。
不知道为什么，办公室里大家好像都不愿意接电话。
徐佳说：“小陈，你挨着电话近——”
静安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请帮忙找一下小陈——”
静安说：“我就是陈静安，您是哪位？”
对方轻声地笑了：“我是侯东来，你忙不忙？”
静安一愣，又一喜：“不忙，您有事儿？”
侯东来说：“晚上请你吃饭，你想吃啥？”
侯东来请静安吃饭？这出乎静安的意料。
她忽然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去九光家里接冬儿，侯东来就说要请她吃饭，谢谢她写的那篇《下乡》。
静安笑了：“什么都行。”
电话里，侯东来的声音带点磁性，有些低沉：“什么都行，这可不好找饭店。”
静安说：“去烧烤店行吗？我想吃冷面。”
侯东来笑了：“你卖冷面，还没吃够？”
侯东来怎么知道静安卖过冷面？静安想问他，但是在办公室，不方便说。
一想到办公室，又马上想到老任孩子家教的事情。
静安连忙说：“哎呀，对不起，我今晚有事儿，约出去了，差点忘了。”
侯东来有些失望：“看来，我约晚了。”
静安想说：“你可以约明天。”
但两人交往不深，静安没好意思说出这句话。
侯东来说：“那，改天吧。”
静安连忙说：“我明天没事——”
可说完，她又想起明天也有事，跟李宏伟约好，要去医院看望老谢。
静安抱歉地说：“我大后天，才有时间。”
电话里，传来侯东来的笑声，笑声宽厚。
侯东来说：“你可真忙啊，忙吧，我有时间再给你打。”
电话挂断了，静安心里有些失落。
如果不答应老任的家教，是不是就跟侯东来去吃饭了？
事情有轻重缓急，静安去做家庭教师是重要的，其他的，暂时都得让路。
下班的时候，静安背着挎包站在走廊，等待老任，不知道她要怎么去老任家里，跟他一起走？不方便吧？
老任下班出来，田秘书跟了上去，两人一边低声地说着什么，一边往楼梯这边走。
看到静安，老任说：“哎呀，今天的事儿先不办了，我明天再跟你说。”
有田秘书在，老任对静安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今天晚上的家教任务，不用去了？！
静安心里抱怨老任，不早说呢，他要是早说，她好去赴侯东来的约会。
忽然想到，现在给侯东来电话，也未尝不可。
用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静安转身走了进去。
侯东来给静安打电话，是办公室里最后一个电话，静安回拨过去，那是大哥大，应该是侯东来的。
过了很久，电话也没人接。静安都快失望了，电话那边才接了起来。
对方说：“是小陈吗？”
静安笑了：“侯大哥，是我，晚上那件事不做了，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
侯东来犹豫了一下：“小陈，真对不起，你没答应我，我刚才约了旁人，要不你也一起来吧，都是好朋友，我介绍你们认识。”
静安心里很失落，但又一想，她先拒绝侯东来的，怪不得人家。
静安说：“你的朋友我去不方便，那就改天吧。”
侯东来声音里，似乎也有点失望。“真不巧，咱俩总是岔开。那就改天吧。”
电话挂断了，耳边，似乎还有侯东来低沉的声音。
侯东来的声音很特别，低沉，好像落地有回声，很独特。
算了，回家陪女儿吧，跟冬儿在一起总是快乐的。
静安走出办公室，锁门。锁门的时候，隐约地听到房间里电话响。
谁来的电话呢？
冥冥中，感觉是侯东来的。
静安冲进房门，一把抓起电话。
果然，电话里，低沉的男声响起：“是小陈吗？”
静安无声地笑了：“怎么又打电话？”
侯东来说：“我想了想，朋友改天还能约，我担心改天约不到你，就赶紧给你打个电话。”
静安笑了：“好啊，去哪吃？”
侯东来说：“我在你们大门口对面，市宾馆楼下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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