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第一车间的金属大门被一股巨力粗暴地撞开，陆川双眼通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他死死地盯着站在工作台前的陈凡。
“你看到了吗！陈凡！全世界！全世界都把我们当成了敌人！”陆川的声音沙哑而颤抖，“你的‘音乐盒’，你的‘神迹’！它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是审判！是全世界的讨伐令！”
他身后，跟着一群同样面带惊恐和绝望的研究员。
“我们被包围了！箴的舰队正在向这里集结！”
“完了……我们成了‘神’的替罪羊！”
“是你！都是你害了我们！我们本来可以躲起来，安安稳稳地等到最后！”一个年轻学者终于崩溃，指着陈凡尖叫。
恐慌和猜疑，像病毒一样在人群中蔓延。刚刚才凝聚起来的希望，在“全世界的恶意”面前，被砸得粉碎。
陈凡缓缓放下手中的工具，他转过身，平静地看着情绪失控的众人。
“吵完了吗？”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车间的嘈杂声瞬间一滞。
“如果吵完了，就听我说。”陈凡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目光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从箴发动‘生命献祭’那一刻起，这场战争，我们就已经输了。”
陆川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的输，不是指我们会死。”陈凡走到众人面前，“我是说，我们赢不了这场‘舆论战’。一个疯子愿意拉着全世界陪葬，而我们只想活下去。在那些同样绝望的人眼里，疯子看起来更像是救世主。”
“所以，”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言语的辩解，毫无意义。拿起武器去对抗整个‘方舟’世界，更是愚蠢。”
“那我们怎么办？坐在这里等死吗？”陆川绝望地问。
“不。”陈凡摇了摇头，“我们换个战场。”
他转身，启动了车间中央的主控光脑。一张巨大而复杂的全新设计图，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是一个由无数精密符文阵列和巨型物理结构组成的庞然大物，其结构之复杂，超出了在场所有符文大师的想象。它像一个倒扣的碗，要将整个方圆十公里的“豁免区”笼罩在内。
“这是什么？某种超级防御阵法？”老学者立刻看出了些许门道，但更多的是困惑。
“你可以叫它，‘概念稳定器’。”陈凡回答。
“概念稳定器？”陆川皱起眉头，“有什么用？能挡住‘逻辑穿刺锥’吗？”
“挡不住。”陈凡的回答干脆利落，让刚刚升起一丝好奇的众人再次心凉了半截。
“‘逻辑穿刺锥’攻击的是世界本身，是‘故事’的底层代码。一旦它成功，整个‘方舟’宇宙的‘逻辑’和‘因果’都会瞬间崩塌，世界会变成一锅毫无意义的数据乱码，我们所有人，无论躲在哪里，都会被‘格式化’。”
陈凡伸手指着那张设计图的核心位置。
“而这台仪器的作用，只有一个。”
“在世界被撕裂的那一刻，强行‘锁定’我们脚下这片区域的所有‘概念’。物理常数、时间流速、能量法则、因果定律……将这片‘豁免区’，从即将崩溃的‘主服务器’上，‘剪切’下来，变成一个独立的、逻辑自洽的‘局域网’。”
所有人都被陈凡这番惊世骇俗的理论镇住了。
“这……这等于是在世界末日里，凭空创造一艘能躲避灾难的……方舟？”老学者喃喃自语，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没错。”陈凡点头，“箴要去杀‘神’，那是他的战争。而我们的战争，是在他掀起的滔天巨浪中，为还想活下去的人，造一艘船。”
“我们不为战斗，我们只为幸存。”
这简单的一句话，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人心中笼罩的恐惧阴云。
对啊，为什么要跟全世界为敌？
为什么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活下去。
在这场注定毁灭的浩劫中，活下去。
这个最朴素、最原始的愿望，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慌、愤怒与不甘。
“我明白了……”陆川看着设计图，他看着陈凡，眼神彻底变了。从一开始的利用、怀疑，到后来的敬畏，再到此刻，一种发自内心的追随。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所有追随者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听令！放下一切争执！所有学者、工匠、研究员，立刻按照陈……先生的指挥，开始建造‘概念稳定器’！这是我们……最后的生路！”
“是！”
压抑的氛围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为了生存而爆发出的惊人行动力。
在“法则豁免区”内，这个计划具备了现实的可行性。
“第一组！立刻搭建反重力符文矩阵，用于吊装大型构件！”
“第二组！能量核心启动，所有‘符文构装体’出动，开始地基挖掘！”
“材料部！将所有‘星泪秘银’熔炼成超导线路，我们需要铺设超过三千公里的能量网络！”
在陈凡冷静而精准的调度下，整个山谷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巨大工地。
曾经用来雕琢艺术品的符文大师，此刻正操控着数米高的岩石傀儡，精准地挖掘地基。研究能量循环的学者，正在为巨大的能量熔炉调试参数。科技与玄幻，在这里实现了前所未有的完美融合。
一座座如同山峰般的金属支架，在反重力符文的牵引下缓缓升空，然后被精准地焊接到指定位置。无数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符文构装体，像勤劳的工蚁，在庞大的建筑骨架上穿梭忙碌。
一个小时，地基完成。
五个小时，主体支撑结构搭建完毕。
十二个小时，能量网络开始铺设。
在全世界都沉浸在“革命”狂热，舰队如同蝗虫般向这里聚集的时候，这个被他们视为“魔窟”的地方，却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默默地为整个世界的“葬礼”，准备着一个“摇篮”。
陆川站在指挥台上，看着眼前这宏伟而壮观的景象，内心激荡。他走到正在调试核心阵列的陈凡身边。
“你早就想好了这一切，对吗？”陆川低声问，“从你拿出那个‘音乐盒’开始。”
陈凡没有回头，他的手在一块光幕上飞速操作着，嘴上回答：“我不知道‘档案员’会把剧本改成这样。但我知道，要造船，首先得有片不下雨的船坞。那个音乐盒，就是用来撑开这片‘船坞’的伞。”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陆川。
“箴的‘革命’，需要一个具象化的、邪恶的‘敌人’来凝聚人心。很不幸，我们被选中了。既然如此，那就演好我们的角色。”
陈凡的目光越过陆川，看向远处地平线的尽头。
“演好一个……在全世界的唾骂声中，为他们准备好最后一艘救生艇的……恶棍。”
陆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在远方的天际线上，几个微小的、不祥的黑点，已经出现。
那是“求真会”的先头侦察舰队。
最终的倒计时，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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