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峡谷的雷暴比洛青岚描述的更凶。
秦千风走在最前，玄铁靴碾过焦黑的碎石，每一步都能溅起几点火星——那是被千年雷暴淬炼过的矿石，在靴底摩擦时迸出的光。
林婉儿跟在中间，青衫下摆被狂风卷得猎猎作响，她用帕子捂着嘴，免得被吹进嘴里的沙砾硌疼；洛青岚走最后，银簪上串着的六枚青铜卦牌叮当作响，每声脆响都像在与雷暴对鸣。
\"还有半里。\"洛青岚的声音被雷声撕成碎片，她抬手比划了个手势，卦牌突然同时转向正前方。
秦千风眯眼望去，云层裂隙间漏下的月光里，一道黑黢黢的影子正在逼近——是半座倾斜的石拱门，门楣上\"天机阁\"三个古篆已经被雷火熔去了半边。
林婉儿突然踉跄一步。
她按住胸口，命种在丹田处灼烧，像有根细针正顺着血脉往指尖钻。\"地下......\"她抬头，眼睛亮得反常，\"有东西在震，和命律有关。\"
秦千风立刻扶住她的胳膊。
他能感觉到她腕间的脉搏跳得极快，像敲在战鼓上：\"是命律石板？\"
洛青岚的卦牌突然炸开一声清响。
她快步走到石拱前，伸手抚过刻满星图的门柱。
指尖触到某处凹陷时，她的肩膀猛地一颤——那是她小时候跟着师父学认星轨时，用铜尺刻下的记号。\"先祖们在这守了七百年。\"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现在只剩断柱和荒草。\"
林婉儿的命种又震了。
这次更猛，她几乎是被那股力量拽着往拱门里走。
秦千风松开手，却没退后半步，目光始终锁在她发顶：\"小心机关。\"
遗迹内部比外头更暗。
断墙间蔓生的野藤裹着荧光苔藓，在三人脚边织出幽绿的路。
林婉儿走得越来越快，直到脚尖踢到块凸起的青石板——\"咔\"的轻响后，整面墙壁突然震颤，三尊黑袍身影从两侧暗格里弹出。
为首者的兜帽下没有脸，只有一团翻涌的黑雾。
他抬手时，秦千风看见他袖口露出的不是皮肤，而是纠缠的命纹：\"破坏命运者，当受血祭。\"
\"傀儡。\"洛青岚的命镜突然亮起，镜面映出三团虚浮的命光，\"命契残片凝聚的灵体，没有自主意识。\"
秦千风的命尽之力在掌心凝聚成银白丝线。
他记得洛青岚说过，这类傀儡最怕命痕乱序——就像用乱麻缠住线团，让它们的命契自己绞死自己。\"婉儿，退到我身后。\"他侧过身，将林婉儿护在臂弯里，余光瞥见她正攥着裙角，指尖泛白。
第一个傀儡挥着骨刀扑来。
秦千风旋身避开，同时将命痕丝线甩向对方脚踝。
丝线刚触到黑袍，那傀儡的动作突然一滞——它体内的命纹开始扭曲，像被扔进沸水的棉线。\"有效！\"林婉儿轻声喊，声音里带着点雀跃。
第二个傀儡从左侧包抄。
秦千风反手将丝线缠上它的手腕，这次他故意让丝线交叉成网。
傀儡的命纹瞬间绞成一团乱麻，黑雾从七窍里涌出，发出尖锐的嘶鸣。
林婉儿突然伸手，指尖点在那团黑雾上。
黑雾猛地一顿，竟缓缓凝成颗淡蓝色的光珠，落在她掌心。
\"它们不是坏的。\"她抬头看秦千风，眼里泛着水光，\"只是被旧命契困得太久，像被锁在笼子里的鸟。\"
最后一个傀儡冲过来时，秦千风没再动手。
林婉儿走上前，将光珠按在它心口。
黑雾翻涌片刻，终究散成点点荧光，飘向洞顶的裂隙。
\"谢谢。\"她对着空气轻声说，像在哄受了惊的孩子。
洛青岚的命镜突然发出刺目白光。
她盯着镜面，指尖掐进掌心：\"往下，第三层。\"
三人顺着螺旋石阶往下，越走越冷。
林婉儿的命种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肤，她不得不解了外衫系在腰间，露出里面月白中衣。
当石阶尽头出现一扇青铜门时，她的命种突然\"轰\"地炸开，整个人踉跄着撞在门上——门无声地滑开，露出满墙的命律刻文。
中央石台上，一块半人高的石板正悬浮着，表面流转着银河般的光。
\"命律石板。\"洛青岚的声音在发抖。
她快步上前，指尖抚过石板上的古字，\"这是命运的核心......我们之前改的，只是皮毛。\"
秦千风凑过去，看见石板上的字在流动，像活的：\"什么意思？\"
\"旧命运的核心不是命契，是规则。\"洛青岚转身，眼里有他从未见过的慌乱，\"我们打破了表层束缚，可核心规则还在转——就像拆了马车的棚子，马还在往前跑。\"
林婉儿伸手触碰石板。
她的命种突然与石板共鸣，掌心的光珠\"咻\"地钻进石纹里。
石板上的字突然清晰起来，每一笔都像在灼烧她的视网膜：\"所以......命运其实没结束？\"
\"它只是换了个样子。\"
声音从头顶传来。
三人同时抬头，只见一道身影立在断梁上，身披缀满星子的长袍。
他的脸被星光笼罩，看不清五官，却让人无端觉得亲切——像久别重逢的故人。
秦千风的命尽之力瞬间凝聚。
他挡在两个女孩身前，声音冷得像冰：\"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那人抬手，指尖点在石板上，\"重要的是，你们以为自己打破了命运，其实......\"他的声音里浮起笑意，\"你们成了它的新载体。\"
林婉儿突然抓住秦千风的手腕。
她能感觉到他的脉搏跳得极快，和她记忆里那次在高尔村后山遇狼时一样——但这次，他的手很稳。
\"你到底想怎样？\"秦千风问。
那人没有回答。
他的身影开始消散，化作点点星光，融入石板的光里。
最后一句话飘进三人耳中时，像一片雪花落进心尖：\"命运从未离去，它只是换了主人。\"
石板突然发出嗡鸣。
三人后退半步，看着它缓缓升起，表面的光纹流动得更快了，像在寻找什么。
林婉儿摸向脚腕上的红绳——艾草叶不知何时全碎了，只剩根光秃秃的红线，正轻轻震颤。
\"千风......\"她轻声唤。
秦千风转头，看见她眼里映着石板的光，像藏了片银河。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触到她耳尖，凉得惊人。
\"不管怎样。\"他说，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轻，\"我们一起兜着。\"
洞顶突然落下颗星子，正落在石板上。
石板的光猛地暴涨，刺得三人闭上眼。
再睁眼时，石板已悬在洞中央，表面的纹路组成了三个新字——
\"新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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