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通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宽阔,足以容纳数台机甲并行。通道壁并非光滑的金属,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细如发丝的能量导管与数据线路,只是如今绝大多数都已黯淡断裂,如同死去巨兽的神经网络。唯有每隔一段距离镶嵌在壁上的、散发着微弱灰白光芒的晶体,提供着仅能视物的照明,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冰冷沉寂的壁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类似臭氧和金属粉尘混合的刺鼻气味,其中蕴含的凋零辐射浓度,比之外面的广场更胜一筹。行走其间,吴天邪能清晰地感觉到,律令噬渊甲正在被动地、持续地消耗能量抵御这种无处不在的侵蚀。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运转三相漩涡,缓慢吸收着空气中极其稀薄的、尚未被完全污染的宇宙能量,同时紧紧握着薪火锁链,将那份“存在”的意蕴共享给阿箐。
阿箐的状态似乎好了一些。或许是身处这核心熔炉内部,受到了某种气息的滋养,又或许是战斗的刺激和那莫名的呼唤,让她暂时压下了记忆的混乱。她依旧沉默,但眼神中的迷茫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的探索,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归家般的……熟悉感?她体内的冰螭纹路自主流转,散发出柔和而坚韧的冰蓝光晕,不仅有效抵御着凋零辐射,似乎还与这通道深处某种微弱的脉动隐隐共鸣。
“能源传导……效率……低于基准值 97.8%……”
“结构完整性……多处破损……”
“凋零惰性能量沉淀……浓度持续升高……”
“预计……核心熔炉……完全停转倒计时……无法计算……”
前方的金属傀儡,一边迈着僵硬的步伐引路,一边断断续续地汇报着扫描数据,那冰冷的合成音在这幽闭的环境中,更添几分压抑与绝望。
“这‘凋零’,到底是什么来历?连你们‘不朽者’这样的文明都无法对抗?” 吴天邪忍不住问道,试图获取更多信息。这所谓的“凋零”规则,其表现出的特性,与骰渊议会那种强行定义秩序、抹杀变数的“秩序寂灭”颇有不同,更加倾向于一种自然的、却充满恶意的“终结”过程,让他本能地感到警惕。
“……起源……未知……” 傀儡的独眼闪烁,“推测……与宇宙……熵增定律……深层规则……具现化……有关……”
“它并非……主动意识……更像是一种……宇宙的……免疫机制……清理……所有试图……违背‘热寂’终局……的‘异常’……”
“我们‘不朽者’……追寻永恒……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凋零之力……侵蚀……能量……物质……灵魂……乃至……信息与概念……使其……归于……惰性……死寂……最终……消散……”
“核心熔炉……原本的……‘不朽之源’……如今……也仅能……延缓……这片碎片的……凋零进程……”
傀儡的解释让吴天邪心头更加沉重。如果这“凋零”真的是宇宙某种底层规则的显化,那其恐怖程度,恐怕远超某个具体的敌人势力。这让他对骰渊议会追求的“终极秩序”也有了新的猜测——那是否也是一种,试图以人为定义的“秩序”来对抗或利用这种宇宙终极“凋零”的疯狂尝试?
谈话间,通道前方出现了变化。
一个巨大的、如同闸门般的圆形金属挡板挡住了去路。挡板中央,有一个复杂的、由无数旋转齿轮和能量符文构成的锁闭装置,但此刻,这装置的大部分结构都已经损坏变形,闪烁着不稳定的电火花。只有最中心的一个凹槽,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主控室……入口……” 傀儡停在闸门前,“身份验证系统……失效……物理锁死……需要……特定密钥……或……足够强大的……能量冲击……从内部开启……”
它转向阿箐,独眼的光芒聚焦在她身上:“冰螭的……时空之力……或许……可以……绕过物理结构……引起内部……能量回路的……短暂共鸣……”
阿箐看着那复杂的锁闭装置,又看了看傀儡,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她对于自身力量的运用,似乎还停留在本能层面,记忆的缺失让她缺乏系统的掌控。
吴天邪拍了拍她的肩膀,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相信自己,阿箐。就像刚才战斗时那样,引导你体内的力量。”
阿箐与他对视一眼,那熟悉的信任感似乎又回来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闸门前,伸出白皙的手掌,轻轻按在冰冷粗糙的金属表面上。
闭上双眼,她努力回忆着操控寒冰、影响时空的那种感觉。眉心处的冰蓝光芒亮起,体内的纹路如同被激活的电路,流淌起璀璨的光华。一股精纯而冰冷的时空之力,顺着她的手掌,缓缓注入闸门。
起初,闸门毫无反应。
但几秒钟后——
嗡……!
闸门内部,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仿佛生锈齿轮被强行撬动的摩擦声!那些早已黯淡的能量符文,有零星几个竟然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灰白色的光芒!虽然转瞬即逝,但确实产生了反应!
“有效!” 金属傀儡的合成音带着一丝“激动”,“继续……加大能量输出……尝试……与核心熔炉的……备用能源线路……建立连接……”
阿箐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这种精细的操作对她消耗不小。但她咬紧牙关,全力催动体内的冰螭之力。更多的冰蓝光华涌入闸门,那微弱的共鸣声逐渐变得清晰、连贯!
咔嚓!
一声清脆的机括弹动声响起!闸门中央那损坏的锁闭装置,某个卡死的齿轮竟然在时空之力的震荡下,奇迹般地松动、转动了一格!
就是现在!
“退后!” 吴天邪低喝一声,猛地将阿箐拉回身后。同时,他右拳紧握,薪火之力与混沌气流缠绕其上,没有丝毫犹豫,一拳狠狠轰击在闸门因齿轮转动而露出的那一丝微小缝隙上!
“给我开!”
轰——!!!
狂暴的力量并非试图摧毁整个闸门,而是精准地贯入那缝隙之中,如同撬棍般,强行扩大着那一点突破口!薪火之力的“存在”特性,混沌之气的“湮灭”特性,在这一刻完美结合,与内部那被阿箐引动的微弱能量共鸣里应外合!
吱嘎——嘎嘣——!!!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和断裂声密集响起!那巨大的圆形闸门剧烈震颤,表面的灰尘簌簌落下!中央的锁闭装置爆发出最后一团刺目的电火花,然后彻底黯淡下去!
轰隆隆……
沉重的闸门,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条足以让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古老、混合着尘埃、腐朽金属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悲怆执念的气息,从门后汹涌而出!
三人(如果算上傀儡的话)立刻提高了警惕。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控制台林立的房间,而是一个……无比广阔、令人震撼的空间!
这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其穹顶之高,目不能及。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复杂管道、能量晶体和金属结构缠绕、包裹形成的巨大核心,那就是灰白色光芒的最终源头——核心熔炉的真正主体!它如同一个濒死的心脏,缓慢而艰难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一圈圈灰白色的光晕,照亮整个球形空间,也带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而在这球形空间的内壁上,并非光滑的金属,而是布满了无数个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格栅!每一个格栅内部,都静静地悬浮着一具……栩栩如生的躯体!
这些躯体形态各异,有的类似人类,有的则是完全陌生的异族外形,有的甚至半机械化。他们(或者说它们)都紧闭双眼,面容安详,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身体表面连接着细细的能量导管,与内壁相连,似乎在汲取着核心熔炉散逸的微弱能量,维持着这种不生不死的状态。
“这是……‘不朽者’文明的……公民……” 金属傀儡的合成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悲伤,“最后的……‘意识备份’与……‘基因样本’……他们……将自己的……一切……上传并封存于此……等待……文明重启的……那一天……”
“但……凋零的侵蚀……连信息……都无法幸免……很多备份……已经……彻底损坏……消散……”
吴天邪和阿箐看着这密密麻麻、数以百万计、乃至千万计的沉睡躯体,仿佛看到了一个辉煌文明最后的墓碑,心中充满了难言的震撼与悲凉。追寻永恒,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这何尝不是一种巨大的讽刺与悲哀。
“你所说的……‘执念聚合体’……在哪里?” 吴天邪收回目光,沉声问道。他感觉到,那股呼唤阿箐的意念,在这片空间中变得更加清晰了。
傀儡的独眼转向球形空间的最高处,那里,靠近核心熔炉主体的地方,有一个格外巨大的、被无数能量导管重点连接的格栅。
“就在……那里……”
“首席科学家……兼……文明引导者——‘艾希纳’大人的……执念……在凋零最终降临前……她将自身未散的……意志……与核心熔炉……部分权限融合……形成了……特殊的……存在形式……”
“她……或许知道……更多……但也可能……因为与凋零的长期对抗……而变得……不稳定……”
就在傀儡话音刚落的瞬间——
嗡!
一股庞大而混乱的意志,猛地从那个最高处的格栅中苏醒过来,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球形空间!
无数沉睡的躯体在意志扫过时微微颤动,连接他们的能量导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紧接着,一个空灵、缥缈、却蕴含着无尽疲惫、悲伤、以及一丝……疯狂的声音,直接在吴天邪和阿箐的脑海深处响起,用的是一种他们从未听过、却能直接理解其意的古老语言:
“……新的……变量……”
“……冰螭的气息……时空的眷顾者……”
“……还有……沾染着‘混沌’与‘秩序’冲突火焰的……外来者……”
“……是希望……还是……又一次……轮回的……见证?”
随着这声音的响起,最高处那个格栅光芒大盛,一道模糊的、由纯粹灰白色能量构成的女性虚影,缓缓凝聚出来。她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感受到那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阿箐和吴天邪身上,充满了审视、探究,以及一种……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迫切。
“告诉我……”
“外面的宇宙……”
“‘归墟之眼’……是否……依旧……吞噬着万物?”
“‘不朽’的追寻……”
“是否……终究……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梦?”
执念聚合体——艾希纳的残念,发出了它沉淀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疑问。
而吴天邪和阿箐,则在这庞大的意志和直指本源的问题面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回答,或许将决定他们能否获得离开的线索,也可能……触发无法预料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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