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湖口往南,鄱阳湖的水面越来越开阔,风也变得更湿润。沿着省道一路走,视野渐渐被湖边的芦苇、远处的水田,还有天边那片宽得看不到尽头的湖面铺满。湖的气息是潮湿的、带着青草味的,让人一闻就知道已经进入江西腹地。
再往前走,道路开始微微抬升,左侧是大片的湖田,右侧则是延绵的小丘陵。中午过后,阳光在湖面上抖动,像无数碎金被撒在水上。偶尔能看到渔船慢慢划过,一条长长的水纹从船尾展开。
快要靠近都昌的时候,首先看到的不是城市的轮廓,而是大片银白色的塑料大棚——当地有名的蔬菜基地。大棚一片连着一片,像给土地盖上一层又一层的薄棉被。偶尔有农户骑着电动车从田间穿过,后座上绑着刚摘的新鲜蔬菜,叶子还带着露水。
再往南,是都昌县境内最具标志性的地貌——一望无际的圩田。水道像棋盘一样分布,田埂窄而长,远远望去,每一块田的颜色都不同,有的深绿,有的浅绿,有的已经收割,露出湿润的黑泥,每一块都像拼图的一部分。水鸟在田间飞来飞去,发出尖而清的鸣叫。
走到离县城五公里的地方,风忽然变得大起来。湖风横着吹过来,把芦苇吹得一片倒伏,像是潮水要把它们推到地上。远处湖面雾气蒸腾,岸线若隐若现。我停下脚步,看着湖边的芦苇荡被风划开一条条纹路,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靠近巨大、水气沉重的湖区”的实感。
下午两点多,终于能看到都昌县城的轮廓了。它不像大城市那样高楼林立,而是低矮而松散的城镇布局,从远处看,就像洒落在平原上的几块温柔的灯光。
进城的第一印象是——干净。街道宽而整洁,沿路种着高大的桂花树,虽然是春天,但树叶青翠,枝条茂盛。电动车在路上安安静静地滑行,行人不多,人们的脸上多数带着淡淡的从容。
我在县城中心的小广场停下。广场边坐着不少老人,围着一张石桌下棋,旁边站着一群围观的中年人。再往旁边,是跳广场舞的几个阿姨,音响里放着节奏分明的音乐,她们的动作整齐,有板有眼。
一个卖甘蔗汁的小摊在路边,老板是个瘦瘦的小伙子,晒得黝黑。他一边压甘蔗一边跟我聊起来:
“外地来的吧?背个包,一看就不是我们本地人。”
“从北面一路走下来的。”我说。
他愣了下,有点不敢相信:“走下来的?走着?那你是真有毅力。”
我笑了笑:“都昌怎么样?”
他把装满的那杯甘蔗汁递给我,说:
“我们都昌吧,湖边小城,生活不快。鱼好吃,米也香,就是夏天潮湿点。”
我喝了一口甘蔗汁,甜得直沁喉咙,混着一丝青草味,味道特别鲜。
从广场往南走,是都昌老城。老街的路不宽,两边是老式的二层小铺子,门面多数是木质的,有些店的招牌字迹已经被岁月磨得发白。卖鱼的、修鞋的、磨刀的、卖烟斗的,还有几家老旧的小饭馆,门口飘着香味。
我经过一家卖江西米粉的小店,店里只有几个当地人安静地吃着粉,汤香在空气里飘得很明显。我点了一碗都昌米粉。汤底是鱼骨熬的,清清淡淡,但味道却浓郁。粉软却有韧劲,上面撒着葱花和细碎的鱼肉——这种朴素的味道,让人一吃就停不下来。
店主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端菜的时候问我:“往南走?那过了我们都昌,就是湖区最典型的地方了,再往南去,就是鄱阳湖最深处的几个乡镇。”
他又说:“我们这里挨着大湖,风大,但人慢。外地人来了,大多都说这里安生。”
我点点头。确实,有一种“到了大湖边,人也跟着缓下来”的感觉。
吃完粉,我继续往县城南侧走。那边靠近鄱阳湖,街道人少了些,风更大了。走到堤岸上,整片湖面忽然毫无遮拦地呈现在眼前。
那一瞬间,我几乎被这片水的广阔震住。
湖面像一张铺满天际的银色布,风吹过时卷起一阵阵波纹,远处的水鸟成群飞起,像白色的碎片在空中翻涌。湖岸边的芦苇被吹得贴着地面,发出低低的哗哗声。
这不是江南温婉的小河,而是另一种辽阔、粗粝、带着力量的水域。
我站在湖堤上,任风吹得衣服猎猎作响,看着眼前这片“能吞下天空”的湖。旅途中那么多山、那么多城镇,都没有这种辽阔带来的震动。
天开始渐渐暗下来,湖面变得沉静,芦苇荡里不断传来鸟鸣。远处零散的灯光亮起,倒映在波纹里,像碎碎的星。
我在湖边的小旅馆住下。房间简单,但窗子对着湖,夜里能听见风压在湖面上掠过的声音。
那声音不急不缓,不吓人,却让人知道外面有一片巨大的水域在呼吸。
我在日记里写:
“都昌是一个靠着大湖,被风吹得慢下来的城。这里的人安静,生活简单。湖很大,大到让人心里升起一种敬意。继续往南,就是湖区最深的方向。旅途在这里像被风推着,又像被水托着。”
夜深了,湖风不停,吹得窗子轻轻震动。
我知道,明天继续往南,路会更湿润,风也会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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