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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魏初一轻轻抽回手，神色郑重地摇头，“你在我身边，非但不能相助，反而可能会是我的掣肘。”
“你可曾想过，你如今是大齐的吏部尚书，是陛下的股肱之臣！如今的大齐，内忧外患，百废待兴，就像一艘千疮百孔的破船，急需能工巧匠修补。你若弃船而去，这船一旦沉没，我们今日所做的一切便毫无意义。
你若随我同去，党项人必会想方设法让你成为他们的臂膀——你可别忘了，你是大齐最年轻的状元郎，未及而立便官至尚书，史上能有几人？”
她向前倾身，目光灼灼：“唯有你留在朝堂，竭心尽力辅佐君王，整顿吏治、振兴民生，使大齐兵强马壮、国富民安，我在西夏才更有底气、更安全。我想早日归来，便需一个强盛的大齐作后盾。”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冷冽：“倘若你不在大齐，今日安伯或许还记得我这点微末功劳，可明日呢？谁人还会记得我凤倾城？若大齐依旧积弱不振，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党项人又岂会轻易放我归来？到那时，我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囚徒、蝼蚁罢了。”
这一番分析冷静而残酷，却句句砸在谢知遥的心坎上，让他无从回避。
他颓然跌坐回椅上，魏初一的话如冷水浇头，让原本坚定的念头开始动摇。
他不得不承认，她看得远比他更透彻。
儿女情长在家国大局面前，竟显得如此渺小。
他若执意相随，除了朝夕相守，不仅难共风险，反可能因自己的身份给她招致更大危险——于大局确实无益。
魏初一窥见他神色松动，趁势执起他的手，十指相扣：“靖安，我们定个约定可好？”
“你给我五年时间。五年之内，你留在大齐，做你该做之事，助陛下重振朝纲。而我，会在西夏周旋，设法保全我自己，待寻得契机归来，与你携手白头。”
“五年……”谢知遥喃喃重复，只觉得这期限漫长如永夜。
“对，五年。”她语气斩钉截铁，“若五年期满，我未能归来，到那时的大齐，想必在你的辅佐下也已有了自保之力。届时，无论你是辞官归隐，还是来西夏寻我，我都绝不阻拦。”
她口中说着“绝不阻拦”，眼神里却满是信任与笃定——她相信这五年足以改变一切，更坚信他们终将重逢。
这个约定，如同一线微光，照进了谢知遥几近绝望的心底。
携手白头，这个他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承诺，竟在离别之际，由她亲口许下。
魏初一见他唇紧抿、目光挣扎，她主动走上前，轻轻搂住他的脖颈，将脸颊贴在他额前。
“靖安，我信你。请你也信我——我这个人，向来惜命，更重承诺。今日既许你白头，我便一定会做到。”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暗哑。话已至此，她深知再多的言语，都不如一些实际的行动更能让他安心。
她微微俯身，覆上他的唇。
这一次不再是蜻蜓点水，而是带着炽热依恋的缠绵。这是一个混合着决绝与离别、苦涩又夹杂着甜蜜的吻，仿佛要将未来五年的所有思念与牵挂，都在这一刻预支殆尽。
谢知遥身子先是一僵，随即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近乎贪婪地回应着。
所有的担忧、不甘、惶恐与不舍，都融化在这个几乎令人窒息的吻里。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魏初一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才微微喘息着退开些许。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融，气息皆有些不稳。
她的眼角泛着红晕，眸中情丝流转。
“等我，靖安。”她的声音带着亲吻后的微哑。
说完，她便静静地靠在他怀中阖上眼，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等我去做完该做的事，等我替明轩报完仇，余生我便陪你慢慢走。
谢知遥的心脏剧烈跳动，唇齿间还残留着她的温热与甜腻。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她眉眼轻闭，神色恬淡，唇角还带着浅浅笑意，那娇艳的唇瓣因他方才的用力亲吻而微微红肿。
看着那抹嫣红，谢知遥耳根不禁有些发烫。
“五年……”他再次重复，声音沙哑得厉害，“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初一，你让我如何熬过这漫漫时光？”
魏初一的睫羽轻轻颤动，嘴角笑意加深：“那就拼命想，死命想，想想余生该如何待我好，才对得起这一千八百多个日夜的等待。唯有轻易得不到的东西，才会穷尽一生去珍惜呵护，也不会想着要去拈花惹草……”
说到最后，她自己也忍不住笑弯了眼。
谢知遥见她到了此刻还有心思玩笑，又是气恼又是心疼，不由分说地再次俯身，吻上那娇艳的唇。
既然她要他等，那今日他便恣意一回，多收取些“利息”也不为过。
又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二人都气喘吁吁，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魏初一稍稍退后，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两方丝帕。
“你之前不是有一块帕子吗？我想着一块终究太少，日日用着难免会旧。这是我昨夜新赶制的一方，你拿去换着用。”
这是昨日与李令行说定今日要见安国公与他之后，她连夜在灯下赶工绣成的。
“日后想我了，便用它擦手、拭汗。它便代替我，日日会陪在你身边。”
谢知遥紧紧攥住荷包，眼中有点点碎光闪烁。
他手中其实已有两块她的帕子，但他从不嫌多——只要是她的东西，他都视若珍宝。
他终于，极其缓慢地，点下了头。每一个动作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好，我等你。”这三个字，重若千钧。
他不再说要与她同行，而是将她再次深深拥入怀中。
这一次的拥抱，不再是阻挠与强留，而是带着无尽眷恋的告别，和郑重的承诺。
“你也等我，五年。”他在她耳边立下誓言，声音低哑而清晰，“这五年，我会让大齐焕然一新，我会让你有足够的底气归来。届时，我必亲自来接你，我们一起赴山河，看这人间盛景，做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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