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听见这狐狸压低了声音，用严肃到堪比商议机密大事的语气说道：“你待会要去领盒饭吗？”
卫莲：“……”
“帮我带一份。”桑迎眯了眯眼，声音压得更低。
卫莲：“……”
有那么几秒钟，他的大脑是全然空白的。
任凭他思维再缜密也没料到对方摆出这么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居然是跟他讨论盒饭的——这狐狸的行为，完全无法预判。
他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烦躁地后撤两步拉开了距离，冷脸质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从星竹传媒的初遇到剧本围读会上讨论何谓破碎感，还有昙华寺的执念空间，最后又是今天定妆时别有深意的“杀手”，这狐狸的每一个举动都在暗示他，可一到关键时刻就装傻充愣。
这种被人吊着玩的感觉，令他如坐针毡。
“企图？”
桑迎茫然地眨了下眼睛，澄澈的茶褐色眸子瞬间蒙上水雾，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我们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想不到……你竟如此误解我，太伤人了！”
他捂住胸口做西子捧心状，本就隐隐透着些许绯色的眼角看上去红得犹如泪痕一般。
卫莲实在受不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大男人做出这种楚楚可怜的表情，嫌恶地退到更远处。
“我以为……我们至少算是朋友了。”桑迎眼睫轻颤，声音哽咽，如果旁边有人，肯定会以为卫莲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这苦情戏，演技之精湛，情绪之饱满，无论身负各大奖项的影帝还是经验丰富的老戏骨，看了都要自叹不如。
卫莲沉默地看着他眼眶里要掉不掉的眼泪，还有那副梨花带雨的委屈表情，最后忍无可忍地按了一下额头。
他本就不善言辞，若是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多半会使用武力逼供——把人按墙上，问什么答什么，不说就卸条胳膊。
简单粗暴，但有效。
可现在不行。
澹台信说过，能修成九尾的狐族最起码也在化神境以上，是君王级别的大妖，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给自己树这么个敌人。
而且桑迎虽然隐瞒了许多事，可迄今为止的确不曾显露过恶意，还或明或暗地帮了好几次忙。
现在看来，除非这狐狸自己愿意坦白，否则根本没办法从对方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算了……
想到这卫莲不再犹豫，转身就走，把某只仍在假装擦眼泪的狐狸抛在了身后。
然而就在卫莲转身的瞬间，桑迎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就消失无踪，随即悠然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嘴角牵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在原地站了片刻后，他又状似无意地抬起头，瞥了眼距离摄影棚围挡几百米外坡地上的三层民宅，然后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追随着卫莲离开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那栋护栏晾晒着棉被的民宅天台上，几个举着长焦相机的职业代拍激动得满脸通红。
《悲欢楼》是大Ip，最近演员进组在即，网络关注度极高，其实他们原本就想拍点Ivor的定妆照路透，万万没想到居然走狗屎运撞见了这么劲爆的场面。
“嘿！你们拍到了吗？Ivor和那个新人演员，脸都快贴一起了！”其中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眉飞色舞地瞄了瞄其他几人，又连忙低下头翻看起相机里的照片。
“拍到了！高清啊！”另一个举止有点娘的矮胖男人兴奋地跺了跺脚，“那新人什么来头？跟Ivor站一起，颜值气场完全不输。”
“何止不输，简直配一脸！”角落里戴黑框眼镜的女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缓了许久才平复下心情，“磕聂欢和符影cp的原着粉已经够多了，现在还有这种亲密互动，那群人得疯。”
她赶紧调出一张白衣公子凝视黑衣杀手背影远去的照片，指给其他人看：“你们瞧瞧Ivor这眼神，他俩要是没点什么，我把相机吃了！”
鸭舌帽男人掏出手机连上蓝牙，开始上传照片：“咱们今天挖到的这些料，卖给营销号至少五位数，要是独家授权给大媒体，还能更高……”
“等等！”
矮胖男人突然脸色一变，担忧地望向几个同伴：“我刚才查了一下，那个叫应宛的好像是纯新人，也没什么背景，照片发出去，搞不好会被某些脑残粉骂……”
“你啥时候这么烂好心了？”鸭舌帽男人嗤笑着摆了摆手，“黑红也是红！跟Ivor传绯闻，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曝光机会，他应该感谢咱们才对。”
矮胖男人转念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不再提出异议。
只不过，这帮代拍不知道的是，摄影棚的竹林取景区中，那位扮演着翩翩公子的大明星分明是故意放慢脚步让他们拍到“深情目送”的照片的。
……
定妆照拍摄工作一直持续到傍晚才结束。
经历了一波晚高峰堵车的卫莲刚刚走到出租房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震天响的游戏音效和上官淇大呼小叫的喊声——
“左边左边！澹台大师快扔雷！”
“嗨呀！这队友怎么不补枪呢？不会是人机吧……”
推开房门的刹那，卫莲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映入眼帘的客厅已经不能用“凌乱”二字来形容，简直是……灾难现场。
从沙发到电视柜之间的每一寸空地都被拆开的零食包装袋填充得满满当当，茶几上除了歪倒的汽水罐子之外还有吃剩一半的泡面碗，洒出来的汤汁都已经凝成一摊反光的油渍了。
放眼望去，整个客厅根本没地方下脚，这也导致毫无防备走进来的卫莲直接踩爆了一包巧克力派。
原本他就因白天被那只故弄玄虚的狐狸耍得团团转而心情极差，现在回家还要面对这小学生春游现场般的场面，登时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纵然这间房子只是临时落脚点，可至少也该保持最基本的整洁！
他站在门口，盯着沙发上两个沉溺于虚拟世界的人看了足有半分钟才压下心头的怒火。
“应宛，你回来啦！”
上官淇不经意间抬眼，恰好瞥见定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卫莲，当即扔了手机飞扑过来：“我和澹台大师等你好久了，走！下楼吃大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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