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未日,公布天元皇帝的死讯。静帝搬进天台居住,撤销正阳宫。宣布大赦天下,停止洛阳宫的修建工程。庚戌日,尊阿史那太后为太皇太后,李太后为太帝太后,杨后为皇太后,朱后为帝太后,而陈后、元后、尉迟后都削发为尼。任命汉王宇文赞为上柱国、右大丞相,这只是个虚名,实际上他啥事儿都不管。任命杨坚为假黄钺、左大丞相,秦王宇文贽为上柱国。百官都得听从左丞相杨坚的指挥。
杨坚刚接受辅佐朝政的使命,就派邗国公杨惠去跟御正下大夫李德林说:“朝廷让我总管文武事务,治理国家的责任重大。现在我想和您一起做事,您可一定别推辞。”李德林说:“我愿意拼死为您效力。”杨坚特别高兴。一开始,刘昉、郑译商量着让杨坚当大冢宰,郑译自己兼任大司马,刘昉又想当小冢宰。杨坚私下问李德林:“你觉得我该担任什么职位?”李德林说:“您应该当大丞相、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不然的话,没办法服众。”等到发丧的时候,就按照这个办了。把正阳宫作为丞相府。
当时人心还不齐,杨坚把司武上士卢贲安排在自己身边。杨坚要去东宫,百官都不知道该听谁的。杨坚偷偷让卢贲安排好仪仗卫队,然后召集公卿,说:“想求富贵的就跟我走。”大家交头接耳,有人想跟着,有人想离开。卢贲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来了,众人都不敢动。杨坚出了崇阳门,到了东宫,守门的不让进,卢贲好言相劝,他们也不走,卢贲瞪大眼睛一呵斥,守门的人才退开,杨坚这才进去。卢贲从此负责丞相府的警卫工作。卢贲是卢辩的侄子。杨坚任命郑译为丞相府长史,刘昉为司马,李德林为丞相府属官,刘昉和郑译因此怨恨李德林。
内史下大夫勃海人高颎聪明敏锐,有度量,熟悉军事,足智多谋,杨坚想把他拉进丞相府,派杨惠去传达自己的意思。高颎接受了旨意,高兴地说:“我愿意听您差遣。就算这事儿办不成,我高颎也不害怕被灭族。”于是杨坚任命他为相府司录。
当时汉王宇文赞住在皇宫里,经常和静帝同坐一个帐子。刘昉挑选漂亮的歌妓进献给宇文赞,宇文赞特别高兴。刘昉趁机劝宇文赞说:“大王您是先帝的弟弟,很受大家的敬仰。现在这小孩子年纪小,哪能担当大事呢!如今先帝刚去世,人心不稳。大王您先回自己的府邸,等事情安定之后,您再入宫当皇帝,这才是万全之策啊。”宇文赞年轻,见识平庸,就相信了他的话,照做了。
杨坚废除了宣帝那些苛刻残酷的政令,改为实行宽大的政策,简化旧的法律,制定了《刑书要制》,上奏后开始施行;他自己带头厉行节俭,朝廷内外都很满意。
杨坚晚上把太史中大夫庾季才找来,问他:“我才能平庸,却接受了辅佐朝政的使命。您觉得从天时和人事方面来看,这事儿怎么样?”庾季才说:“天道很微妙,不好猜测。但从人事方面来推测,各种迹象已经表明了。我就算说不行,您难道还能像许由、巢父那样归隐山林吗?”杨坚沉默了很久,说:“确实像您说的那样。”独孤夫人也对杨坚说:“大事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就像骑在老虎背上,下不来了,您得努力啊!”
杨坚觉得相州总管尉迟迥地位高、声望重,担心他有别的想法,就让尉迟迥的儿子魏安公尉迟惇拿着诏书去召他回来参加天元皇帝的葬礼。壬子日,任命上柱国韦孝宽为相州总管;又任命小司徒叱列长义为相州刺史,先让他去邺城;韦孝宽随后出发。
陈王宇文纯当时镇守齐州,杨坚派门正上士崔彭去征召他。崔彭带着两名骑兵到了驿站,派人去叫宇文纯。宇文纯来了之后,崔彭让他身边的人退下,说有秘密的事要说,趁机把宇文纯抓住锁了起来,然后大声说:“陈王有罪,皇上有诏,征召他入朝,你们谁都不许乱动!”宇文纯的随从们惊愕地离开了。崔彭是崔楷的孙子。
六月,五个藩王都到了长安。
庚申日,北周又恢复了佛教和道教。以前那些诚心向佛、信道的和尚和道士,经过挑选后让他们重新入教。
北周的尉迟迥知道丞相杨坚对皇室不利,就谋划起兵讨伐他。韦孝宽到了朝歌,尉迟迥派他的大都督贺兰贵带着书信去问候韦孝宽。韦孝宽把贺兰贵留下聊天,借此观察他,怀疑尉迟迥有变故,就假装生病慢慢走;又派人到相州找医生,暗中打听情况。韦孝宽哥哥的儿子韦艺,是魏郡的郡守,尉迟迥派韦艺去迎接韦孝宽,韦孝宽问尉迟迥在做什么,韦艺偏向尉迟迥,没说实话。韦孝宽大怒,要杀了韦艺。韦艺害怕了,就把尉迟迥的谋划全告诉了韦孝宽。韦孝宽带着韦艺往西跑,每到一个驿站,就把驿站的马都赶走,还对驿站的工作人员说:“蜀公尉迟迥马上就到,你们赶紧准备好酒菜。”不久尉迟迥派仪司大将军梁子康带着几百骑兵追韦孝宽,追的人到了驿站,每次都遇到丰盛的酒菜,又没有马,就耽搁着没继续追。韦孝宽和韦艺因此逃脱。
杨坚又派候正破六韩裒到尉迟迥那里传达旨意,还秘密给总管府长史晋昶等人写信,让他们做好准备。尉迟迥知道后,杀了晋昶和破六韩裒;然后召集文武官员、士人和平民,登上城北的城楼,对大家说:“杨坚凭借皇后父亲的势力,挟持年幼的皇帝作威作福,他不忠诚的行为,路人都知道。我和皇室是舅甥关系,担任将相之职;先帝把我安排在这里,本来是想让我保障国家的安危。现在我想和你们一起集合忠义之士,来匡扶国家、保护百姓,怎么样?”众人都听从他的命令。尉迟迥于是自称大总管,秉承皇帝旨意设置官府机构。当时赵王宇文招入朝,留下小儿子在封国,尉迟迥就尊奉他来发号施令。
甲子日,杨坚征调关中的军队,任命韦孝宽为行军元帅,郕公梁士彦、乐安公元谐、化政公宇文忻、濮阳公武川人宇文述、武乡公崔弘度、清河公杨素、陇西公李询等人都为行军总管,去讨伐尉迟迥。崔弘度是崔楷的孙子;李询是李穆哥哥的儿子。
【内核解读】
这段记载勾勒出北周大象二年(公元580年)杨坚篡周建隋前夕的关键权力博弈,字里行间全是政治斗争的刀光剑影,也藏着一个新王朝崛起的伏笔。若用现代视角拆解,至少能看到三层核心逻辑:
第一层:权力真空期的“抢跑”逻辑——杨坚如何用48小时完成权力架构的“插队式重组”
周宣帝骤崩,静帝年幼,朝堂瞬间陷入“权力真空”。此时的博弈本质是“谁能最快把名义权力转化为实际控制力”。刘昉、郑译最初想搞“权力分赃”:让杨坚当大冢宰(类似宰相),自己分掌兵权(大司马)和行政权(小冢宰),这是典型的“旧官僚思维”——按资排辈分蛋糕。
但杨坚的厉害之处,在于他跳过了“分赃”直接奔向“垄断”。他问计李德林,得到的答案直指核心:“必须拿到‘假黄钺(代天子专权)+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的三位一体权力”。这三个头衔组合起来,相当于同时掌握了“代行皇权的合法性”“最高行政权”“全国军权”,形成了对其他权力的“降维压制”。
更关键的是执行力:从周宣帝发丧到杨坚确立这套架构,前后不过4天(丁未到庚戌)。他用卢贲带亲兵“现场威慑”百官(“欲求富贵者宜相随”),用“严兵而至”打破官员的犹豫,甚至硬闯东宫时让卢贲“嗔目叱之”逼退守门者——这种“暴力背书的效率”,彻底击碎了旧官僚的幻想。权力斗争里,“想清楚”重要,“敢下手”更重要。
第二层:“人心杠杆”的操作艺术——杨坚如何用“减法”和“加法”撬动支持
杨坚很懂“政治经济学”:夺取权力的成本,往往取决于“民心账户”的余额。他上台后做的两件事,精准切中了北周的“社会痛点”:
一是“做减法”:废除周宣帝的苛政,删改严刑峻法,出台《刑书要制》。宣帝时期“刑政苛酷,群心崩骇”,杨坚的“宽大”不是道德选择,而是用“政策松绑”换取民心——就像现代企业突然取消不合理的KpI,员工自然会对新管理层产生好感。
二是“做加法”:恢复佛道二教。北周武帝曾灭佛,导致大量信众不满,杨坚重开宗教,相当于给被压抑的社会情绪开了个“宣泄口”。这种“文化怀柔”比单纯的政治口号更能凝聚共识。
更妙的是对“关键少数”的撬动:高颎那句“纵令公事不成,亦不辞灭族”,不是盲目效忠,而是赌徒式的政治投资——他看透了杨坚“骑虎难下”的处境(独孤夫人说“必不得下”),知道跟着这位“风险最高的玩家”,收益也最大。而对汉王赞的“糖衣炮弹”(送美女+画大饼“待事宁后入为天子”),则是用最低成本清除了“名义上的竞争者”——对付庸人,用欲望比用威胁更有效。
第三层:“旧势力绞杀战”的预演——尉迟迥叛乱为何是“必选项”
尉迟迥的起兵,表面是“匡扶周室”,实则是北周旧勋贵对“权力迭代”的暴力反抗。杨坚的崛起,本质是“外戚集团”对“关陇军事集团”传统权力格局的颠覆:
--尉迟迥作为相州总管,是北周在山东(太行山以东)的军事支柱,其“国舅甥”身份(女儿嫁周宣帝)和“将相兼任”的地位,代表了旧勋贵的既得利益——杨坚要打破“谁掌握军镇谁说话”的旧逻辑,必然要动他的蛋糕。
--韦孝宽与尉迟迥的周旋,堪称“情报战+心理战”的典范:故意“称疾徐行”拖延时间,派人间谍刺探,甚至用“备酒食困追兵”的小伎俩摆脱追杀——这说明杨坚集团早已预判到叛乱,准备充分。
而杨坚派出的征讨阵容(韦孝宽、梁士彦、杨素等),全是关陇集团的核心成员——这场战争的本质,是“关陇集团内部的权力再分配”:旧勋贵(尉迟迥)想用武力保旧秩序,新贵(杨坚、杨素)则用武力建新格局。最终杨坚的胜利,不是“个人打败了集团”,而是“更能适应时代的集团分支,打败了守旧分支”。
这段历史最耐人寻味的,是它揭示了“改朝换代”的底层规律:从来不是简单的“野心家夺权”,而是“权力真空期,谁能最快整合合法性(假黄钺)、执行力(高颎卢贲)、社会支持(宽政复教),并打赢旧势力的反击战”。杨坚的每一步操作,看似偶然,实则都是对“政治规律”的精准踩点——这或许就是“时势造英雄”的真相:英雄不过是那个最懂“时势算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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