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光说不练是假把式”。
陈宇手指在键盘上轻点，一个新的视频窗口弹了出来。
“我们再来看看，被某些人奉为圭臬的，来自扶桑的动画大作，《都市迷梦》。
这是黑泽大师去年的得意之作”。
画面亮起，一段制作精良的动画开始播放。
精美的场景，流畅的人物动作，绚丽的光影特效，无一不彰显着工业化的顶级水准。
“很漂亮，对吧？
每一帧都可以截图当壁纸”。
“但各位，你们不觉得，它太‘漂亮’了吗？
漂亮得像一个精心修饰过的橱窗模特，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他按下了暂停键，画面定格在一个少女惊讶回眸的瞬间。
“看这个表情。
眼睛睁大，嘴巴张成‘o’型，眉毛上挑十五度。
标准的教科书式惊讶”。
他又切换了几个片段，无一例外，主角们表达惊讶、喜悦、悲伤的表情，都有着极其相似的范式。
“再看场景。
高楼大厦，永远是干净的玻璃幕墙和笔直的线条。
街道，永远是整洁的柏油路，连一片多余的落叶都找不到。
这是城市吗？
不，这是一个由数据和模板堆砌起来的，无菌实验室”。
“流水线生产出来的香肠，每一根都一模一样，但你不会觉得它有‘味道’。
这部动画就是这样。
现在，你们再回头想想《小蝌蚪找妈妈》”。
陈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引导的魔力。
“想想那只慌不择路、手忙脚乱的蛤蟆。
想想那群活泼天真、形态各异的小蝌蚪。
哪个，更让你们觉得‘真实’？
哪个，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世界？”
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思考后，再次沸腾。
【我懂了！我彻底懂了！《都市迷梦》我看的时候就觉得差点意思，但说不上来！宇神一说，醍醐灌顶！】
【对！就是塑料感！太重的塑料感！每个人物都像假人！】
【妈的，之前还觉得黑泽大师牛逼，现在一看，他就是个高级装修工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小蝌蚪找妈妈》一比，《都市迷梦》简直就是一堆昂贵的垃圾！】
此刻，东京。
黑泽明彦的胸膛剧烈起伏，铁青的脸色因为充血而涨成了猪肝色。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堂堂扶桑动画界的泰斗，竟然被一个人当着近亿人的面，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批得一文不值！
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抢过旁边助手颤抖着递过来的笔记本电脑。
直播间里，一个金色的、带着“V”认证的Id突然发出了一条极其醒目的弹幕。
【动画之匠：一派胡言！你懂什么叫动画！不过是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
这条弹幕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这Id……有点眼熟啊。
紧接着，那个Id再次发言。
【动画之匠：我就是黑泽明彦！陈宇，你根本不懂艺术！你只是在用偷换概念的诡辩来煽动民粹！《小蝌蚪找妈妈》那种粗劣的东西，也配和我的作品相提并论？】
轰！
直播间彻底炸了！
【卧槽！卧槽！正主下场了？！】
【黑泽明彦？真的是他？本人对线？我靠，今天是什么神仙日子！】
【笑死，急了，他急了！被宇神说到痛处，破防了！】
【来啊！对喷啊！让宇神教教你怎么做动画！】
陈宇看着那条弹幕，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呵呵一笑。
他清了清嗓子，下一秒，一段字正腔圆充满了压迫感的扶桑语，从他口中倾泻而出。
黑泽先生，晚上好。
终于肯出来了吗？
承认自己的作品在商业主义的泥沼里陷得有多深，就那么可怕吗？)
直播间里，数千万懂扶桑语的观众瞬间就炸了锅！
【我日！宇神还会扶桑语？这么流利？】
【这语速，这用词！这他妈是母语级别吧！N1考官都没他标准！】
【喷人都用敬语，杀人还要诛心！宇神太狠了！】
而黑泽明彦本人，在听到陈宇开口的瞬间，整个人都懵了。
他预想过陈宇的各种反应，或愤怒，或心虚，或装傻。
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用如此无可挑剔的扶桑语，直接向他开炮！
信息差，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陈宇的声音还在继续。
您早期的作品，《风之谷》、《萤火之森》，我非常敬佩。
那里有灵魂。
但现在的您呢？
只是一个品牌管理者。
您的手还记得怎么画画，但您的心，是不是已经忘了为什么要画画？)
(动画不是模板！感情不是数据！黑泽先生，你走错路了！)
一句句质问，让他张着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陈宇说的，全都是他午夜梦回时，最恐惧面对的事实。
是啊……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追求画面的灵气，而是追求数据的完美？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考虑的不是角色的情感，而是市场的喜好？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黑泽明彦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的屏幕。
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老师！”
“快叫救护车！”
工作室里，瞬间乱成一团。
直播间里，那个金色的Id，也随着主人的倒下，彻底灰暗，消失不见。
几秒钟后，另外几个同样是扶桑动画圈大佬的认证Id，也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直播间。
他们跑了。
被一个华夏奶爸，当着亿万观众的面，说得吐血，说得落荒而逃！
【哈哈哈哈哈哈！喷到吐血！字面意义上的喷到吐血！】
【宇神牛逼（破音）！这才是文化输出！怼到你家门口，用你的语言，抽你的脸！】
【杀疯了！宇神今天真的杀疯了！我愿称之为史上最爽直播！】
【我宣布，从今天起，华夏动画，站起来了！】
在一片狂欢的弹幕海洋中，陈宇结束了这场注定要载入史册的直播。
他揉了揉眉心，脸上看不出太多胜利的喜悦。
搞定这一切后，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对着已经准备关闭的摄像头，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跟大家说个事。
我的《小蝌蚪找妈妈》，不用参加这次华夏动画星云奖的海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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