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婳面对别人评价自己的话,素来都是不回答,只是礼貌笑笑:
“我先出去了。”
回家路上,虞婳坐在车后座,看着窗外流动的霓虹。
忽然听见低低声音响起:“今天我们三个围着你。”
虞婳蓦然回头。
周尔襟也在夜色中凝视着她,面容在夜色蛊惑中,只剩下鼻梁眉骨这些挺拔的地方清晰,眼眸都明灭隐在阴影里。
他浅浅问:“这样开心吗?”
表意不甚清晰,不能准确感觉到他想问的意思。
虞婳细思,也慢慢说:“发现329能改电混,算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他却开门见山。
虞婳一怔,咽了一下口水:“我不想回答。”
周尔襟却很有分寸和兴趣,一点点耐心询问:“在我之前,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在这里找得到一个理想型吗?”
“找不到。”
周尔襟:“嗯?”
虞婳低着头不说话,开始摆弄她裙子上的流苏。
周尔襟不知缘由地低声轻轻说:“如果这样你开心,我们可以经常这样围着你。”
虞婳侧脸乖巧,她侧面看起来鼻头圆圆的,稍微中和掉了她高鼻的攻击性,她这样低着头玩流苏,会觉得她像耳朵圆圆鼻头圆圆的考拉。
可她不回答。
周尔襟启唇:“我们三个都对你包藏祸心,怎么这么淡定?”
虞婳终于抬起头来,闷声闷气地说:“就只有你啊,宋机长不记得了,周钦放下了,对我来说是老同学和夫弟。”
“我老是盯着你看,会让你不习惯吗?”周尔襟沉慢问。
虞婳只是说:“还好吧。”
周尔襟微微偏头:”那你怎么一直不看我?”
虞婳才终于看向他,他眼底深邃但面色平波不起,脸上都是干净利落的直线条。
周尔襟慢沉问:“回家还睡吗?”
他如此淡定,仿佛说的只是睡觉。
但虞婳知道不是。
虞婳声音轻轻柔柔的,但音量很小,连周尔襟都需细细分辨才能听清:“……睡吧。”
“要睡?”他平静说。
虞婳又把头低下了:“嗯。”
过了一会儿,她却忽然反应过来:“你刚刚是不是在诈我对他们有没有感觉?”
周尔襟浅笑:“怎么会呢,哥哥是正宫。”
虞婳几乎是后知后觉的。
他就是在诈她。
很久没说话,看着快到家了,周尔襟唇角微勾,忽然轻慢提醒一句:
“明天的仗必须要赢,今天晚上要速战速决,婳婳记得适可而止。”
她又不是色魔,这都主要看周尔襟。
但虞婳被颠倒黑白污蔑,却忠厚老实地应他:“……好吧。”
周尔襟恶作剧成功,含着极浅的笑一直看着她。
虞婳安静一会儿,却问:“我能问一下,陈小姐拉到了哪位投资大鳄愿意帮她增资吗?”
“你猜猜?”周尔襟很平静。
她认识的资本大鳄不多,虞婳有个想法:“不会是……
他证实她猜想:“是应铎。”
虞婳没想到,怎么会是应铎?
陈粒青怎么会和应铎扯上关系,还能拉到资金,他们要和应铎搭上都不算容易。
陈小姐竟然如此有能力?
周尔襟看着她有些不解的眼神,滴水不漏地抵掌,悠悠慢慢说明情况:
“应铎的妻子看中陈粒青的能力,想要陈粒青,所以应铎提前和我布局,明天这场仗赢了之后,我会把她送到应铎妻子的新公司做总裁,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去处。”
虞婳没想到,这个局居然是做给陈粒青的:“可陈粒青要的是飞鸿总裁。”
他却淡笑看着她:“她不应该开口要这个的,不是吗?”
光影轮转,那种隐隐的危险感透露,但又不明着显露出来,甚至气氛是暧昧温存的。
虞婳的背抵了一下靠背,有些怔愣看着他深黑的眼睛。
周尔襟的想法,可能与她完全不一样。
她小心问了一句:“对方不是不喜欢你了吗?”
片刻,周尔襟只简明扼要说一句提醒虞婳:“她都买飞鸿的债权了。”
都买飞鸿的债权了。
此刻虞婳静下心去想,竟然才感觉到了不同的意味。
言外之意,陈粒青这种要和飞鸿绑死的姿态,说着不喜欢,但又要当股东又要做总裁,实际上,是越来越靠近周尔襟的。
一个人,不能光听她说什么,要看看她做什么。
尤其是陈粒青有这种前科。
陈粒青其实根本没死心,周尔襟才要联合别人做局,把陈粒青远远送走。
别说在飞鸿集团中心当总裁,就算是子公司的总裁,她都做不了了。
会永远离周尔襟的产业远远的。
虞婳才恍然感觉到,自己的确是太嫩了。
周尔襟不说,她只会觉得有点膈应,但还是会克服。
实际上,她的不舒服,就是因为陈粒青实际上做了侵入边界的事情。
还好有周尔襟。
回到家里,周尔襟进去洗澡前,解着手表道:“有件事要和你说。”
“嗯?”虞婳不解。
周尔襟摁开手表的蝴蝶扣:“等会儿能不能看着哥哥?”
他抬眸,虞婳才意识到,他说的看着他,是指她亲密的时候经常会失控害羞到无法直视他,他要她和他对视。
虞婳脸上发烧,只是不应答。
“不回答,就抱你去洗澡了。”周尔襟直视她。
虞婳还是不说话,却属于默认。
周尔襟抬步走过来,微微弯腰,出现在她眼下的腰身劲瘦又有力,周尔襟抬手,手臂箍住她臀下,一下把她抱了起来。
她还是不出声,但抱住了周尔襟的脖颈。
浴室的雾气蒙蒙,水流像热带雨林雨季时一样永无止尽,落在地上的清响不断,虞婳半坐在洗手台上,周尔襟站在她身前。
洗手台高度刚好弥补了两人的身高差距。
“婳婳。”周尔襟忽然轻轻打了一下她臀侧。
“嗯?”她呢喃说。
他开口问:“应该不喜欢别人吧?”
虞婳的脸发烫:“不喜欢。”
“这倒也是。”周尔襟语气徐慢,意有所指,
“别人不能让你这么开心。”
他明摆并不是不自信,就是要惹虞婳一下,提醒她,她现在因为他有多大反应。
“你别说了。”虞婳像一条神经错乱的鱼一样,两只手都撑着洗手台,她努力控制着,但有时还是会控制不住微微扭动。
实在是像一条被渔民网到,还企图挣扎的肥鲤鱼。
她努力抿着唇不出声,周尔襟抱着她,在她耳边很低微喘,虞婳才终于没那么不好意思,愿意放出一点点声音。
直到虞婳完全不压着声,周尔襟就故意开始学她嗯嗯声,虞婳忍不住出一声,周尔襟就学她语调出一声。
虞婳又气又恼地推他,周尔襟纹丝不动还攻速愈加,但他还温言软语哄着:“婳婳声音太好听了,让人想学。”
虞婳想推又推不开,被他臂弯困住也只能和他贴在一起,还要听他学“尔襟,我不想要了。”满带磁性的声音松松懒懒,故意学她的语调,却带着故意揶揄的意味,徜徉在密闭空间里。
气得虞婳一直咬他。
周尔襟把她抱出来的时候,都已经完事了,他一脸从容说:“明天早上九点开会,我们还能睡七个小时。”
虞婳都不出声了,怕他学自己。
看见她缩得乌龟一样,周尔襟关掉灯,含着薄笑掀开被子躺进去。
早上两个人搂着醒来,虞婳大半个人窝在他身上,周尔襟手还在她睡衣里。
一醒来,周尔襟就把她的四肢收一收,捏捏揉揉,像弄一个木偶人一样摆好,看着她没醒的样子,故意不去帮她弄好光景乍泄的睡衣,就让睡裙什么都不挡地挂在她身上。
虞婳慢慢爬起来的时候,还需清醒片刻,自己把睡裙吊带拉上去,认真用两只手梳梳凌乱的头发。
她看见周尔襟,哪怕衣带根本都还没弄好,难以蔽体,也会很纯朴地和他说:“早上好呀。”
因为没睡醒,表情很天真,和她小时候睡午觉醒来一模一样。
周尔襟坐在对面,淡淡说:
“嗯。”
虞婳去把自己收拾干净,走出来抱住他手臂:“我们下去吃早餐。”
周尔襟垂眸一直看着她,虞婳不觉意,只是抱着他手臂,看着他手上的表:
“已经八点三十了,我们得开evtol去了。”
周尔襟嗯了一声,故意立了一下衣领,虞婳看见他锁骨下有个牙印,下意识上手揪住他衬衫两侧门襟,让他别解扣子。
周尔襟不浅不淡说:“外人看见,只会觉得我们很恩爱。”
“陈小姐也会看见。”虞婳期期艾艾,“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从她的角度来看,还是很伤人的。”
周尔襟平静说:“正好。”
“你把人家送走,估计之后会挺伤人心了,别让她再难过。”虞婳想想还是说。
周尔襟评价一句:“婳婳真是老实人,处处为别人着想。”
虞婳:“……还好吧。”
路上听了周尔襟说应太太的新公司规模不小,对陈粒青来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即便拒绝,恐怕都不舍得。
虞婳稍微能少些愧疚。
到了会议室,虞婳没想到会先遇见陈恪。
他已经坐在另一头,静静看着她走进来。
因为周尔襟和秘书有其他事讨论,只有她先进来了。
陈恪今日穿得极正式,枪灰色的西服三件套,高支的布料显得衣着贴身又矜贵。
印象里,陈恪从未穿得如此矜贵体面,显得他好像并不是普通出身,而是和其他人一样养尊处优,但他的眼神还是会暴露。
那种伺机而动,时时刻刻都紧绷的食肉动物一样的眼神,安静坐在这里,却像是在观察猎物什么时候放松警惕,就准备一冲而上。
陈恪像个老友一样关心她:“听说你准备开实验室了?”
虞婳不和他说话,拿出手机在看。
但她微微侧颈,颈侧有些微红痕,她未注意到,陈恪却看见了。
这证明她和她丈夫很恩爱的痕迹。
只死寂安静片刻,陈恪恢复以往的友好问:“科大还好吗,按你的资历,其实到内地top2的高校任教正教授也很容易,这个城市的航空专业其实是远远落后的。”
虞婳没有回答他,只是等着周尔襟来。
终于,五分钟之后,周尔襟和秘书进来了。
一进来,周尔襟坐在主位,也是虞婳的左手边。
周尔襟若无其事说:“喝咖啡吗,刚刚秘书室泡了一杯,巴拿马来的咖啡豆,甜度很高,有热带水果的香气。”
虞婳才抬头说:“好啊,我尝尝。”
看着两个人故意忽略自己,陈恪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毕竟马上就要面临动摇周尔襟资本的会议了。
她丈夫对于飞鸿的主权,很快就要失去,转换到他名下。
看虞婳坐在对面安安静静喝咖啡,陈恪开口道:
“我想起读书的时候,你很喜欢去建筑学院的咖啡馆,喝那里的小青柑和澳白,说起来,你也应该很久没喝过了,对不对?”
虞婳没回,周尔襟反而悠然道:
“我记得,那家咖啡馆在东南建筑馆负一层,那边的甜点也不错,婳婳经常会点一块糕点伴咖啡喝,在那边自习很久,不过夜间蚊虫略多,后来她就不去了,只研一去了半年。”
本应该是虞婳和陈恪才知道的事情,周尔襟如此从容就说出来了。
虞婳微愕。
……周尔襟什么时候进学校发现的。
他和祝教授认识,那个时候他就有进她学校撞见她吗?
干嘛不出声。
但这信息,是陈恪都不完全清楚细节的,他不知道虞婳嫌那里有蚊子,周尔襟竟然说得如此清楚。
意味着那时他应该和虞婳喝过咖啡,他们去过的地方,周尔襟也和她去过。
周尔襟淡淡说:“那边的咖啡也一般般,只是婳婳顺路,一旦有其他选择,她当然不会选择待在一个不合适的地方。”
他还含笑询问虞婳:“是不是?”
虞婳才反应过来他在内涵陈恪,只是因为在一个地方读书,才有机会接触她。
虞婳像头被牵着鼻环的老黄牛一样,跟着周尔襟说:
“是,那边的咖啡其实一般。”
周尔襟笑意愈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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