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色的巨门矗立在废墟中央,高耸入黑暗的穹顶,门扉并非实体,更像是由纯粹的“无”与“终结”概念凝聚而成。它不反射光线,不散发气息,只是存在着,便让周围的空间都向内坍缩、扭曲,光线、声音,甚至众人的思维靠近它时都变得迟缓、粘滞。那是超越了生与死、存在与虚无界限的终极之物,仅仅是凝视,就让人灵魂颤栗,生出自我湮灭的冲动。
黑瞎子用身体死死挡在予恩和那扇门之间,尽管他知道这举动徒劳得可笑。他的脊背肌肉因为过度紧绷而僵硬,额角渗出冰冷的汗珠,混合着之前干涸的血迹。他不是在防御物理攻击,而是在对抗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终极消亡的恐惧。他不敢回头去看那扇门,也不敢低头去看怀中予恩苍白安静的脸,他怕自己多看一秒,那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阻止予恩的决心就会崩溃。
张祁灵站在稍前的位置,黑金古刀并未出鞘,但他整个人的气息已经与刀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无形的、锐利的界限,将巨门散发出的部分概念侵蚀隔绝在外。他的脸色比平时更白,呼吸悠长而轻微,仿佛怕惊扰了这片沉睡万古的死寂。他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巨门上,又扫过靠坐在石柱旁的予恩,最后与那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巨门一侧、负手而立的月白袍守墓人对视。
守墓人的神情依旧淡漠,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早已注定的剧本。他看着黑瞎子那副如临大敌、却又无计可施的困兽模样,墨玉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微光。
“……抗拒……毫无意义。”守墓人清越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凝固,“‘钥匙’既已归位,‘门扉’自生感应。强行滞留,只会加速‘载体’的崩解。”
他的话语像是一把冰冷的凿子,敲打着黑瞎子最后的防线。载体崩解?是指予恩的身体会承受不住这“钥匙”与“门”的共鸣吗?
“你他妈闭嘴!”黑瞎子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向守墓人,声音嘶哑低吼,“什么狗屁钥匙载体!他是予恩!是活生生的人!”
守墓人对于他的辱骂无动于衷,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予恩:“你看。”
黑瞎子心脏一抽,猛地低头。
只见靠坐在石柱旁的予恩,不知何时,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淡金色纹路!那些纹路并非实体,更像是某种能量在他皮肤下游走、勾勒,与他眉心那彻底黯淡的疤痕隐隐呼应!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压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也开始失去血色。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扇混沌巨门,在予恩身上出现异状的瞬间,门扉中心的位置,也相应地荡漾开一圈圈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庞大的吸力开始隐隐传来,不再是作用于物理空间,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和存在本质!
“不……不行……”黑瞎子目眦欲裂,他扑上去想要抱住予恩,试图用自己那点微末的力量去隔绝这种联系,但他的手在触碰到予恩身体的瞬间,就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轻轻弹开!那是源自予恩体内、正在逐渐苏醒的“权限”本能的自我保护!
他碰不到他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黑瞎子的心脏!
“小恩子!醒醒!你他妈给老子醒过来!”黑瞎子跪在予恩面前,双手徒劳地悬在半空,声音因为绝望而变调,带着哭腔,“别过去……求你……别去……”
他的哀求在空旷死寂的废墟中回荡,显得如此微弱和无力。
王庞子等人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心中酸涩难言。解雨臣别过头去,吴二白闭上眼,重重叹息。他们理解黑瞎子的痛苦,但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够干预的范畴。这是属于予恩自身的,与那扇门、与那初代执掌者之间的宿命牵连。
张祁灵的手紧紧按着刀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看着痛苦挣扎的黑瞎子和气息越来越微弱的予恩,又看了看那扇涟漪越来越明显的混沌巨门,沉静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川在崩裂。他似乎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守墓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如同一个超然物外的观众。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张祁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就在这时,予恩的身体猛地剧烈颤抖起来!他周身的淡金色纹路骤然亮起,变得清晰可见,如同燃烧的脉络!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但那双眼睛里,不再是之前的疲惫茫然,也不是之前爆发时的冰冷银白,而是……一片空洞!仿佛所有的意识、所有的情感都被抽离,只剩下最纯粹的、与那扇混沌巨门同源的……“无”!
他缓缓地、僵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像是一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
“小恩子!”黑瞎子嘶声喊道,想要冲上去,却被张祁灵一把死死按住!
“别动!”张祁灵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紧绷,“现在……不能干扰!”
予恩(或者说,控制了他身体的那个存在)对黑瞎子的呼喊充耳不闻。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那扇混沌巨门走去。他的步伐很慢,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坚定,每一步落下,脚下的古老石板都仿佛随之轻轻震颤,与他周身流转的淡金色纹路和巨门中心的涟漪形成一种玄奥的共鸣。
随着他越来越靠近巨门,那扇门扉中心的涟漪也越来越剧烈,逐渐形成了一个缓缓旋转的、深不见底的漩涡!漩涡之中,不再是纯粹的“无”,而是隐约透出一些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景象碎片——破碎的星辰,流淌的时光长河,生灭不定的宇宙泡影……那是门后的世界!是初代执掌者沉眠之地,也是一切规则与“错误”的源头!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创世与终结、秩序与混乱的庞大气息,从门后的漩涡中弥漫出来,让所有人都感到一种自身存在即将被同化、被理解的渺小与恐惧!
予恩在距离巨门仅有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抬起手,不是去推门,而是将掌心,缓缓按向了门扉中心那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终极奥秘的漩涡!
在他掌心即将触碰到漩涡的瞬间——
一直沉默压抑的张祁灵,眼中猛地爆射出一道决绝的精光!他按在刀柄上的手动了!但并非拔刀攻击,而是快如闪电般结出一个极其古老复杂、带着洪荒气息的手印!同时,他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张家纯正血脉力量的精血,混合着他全部的精神意志,化作一道凝练的血色符印,猛地打向了予恩的后心!
他不是要攻击予恩!他是要强行在那“权限”完全苏醒、与门融合的前一刹那,打入一个来自外部的、属于张家守护之力的……“锚点”!
“小哥!你干什么?!”黑瞎子惊骇欲绝!
守墓人的眉头也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对张祁灵的举动感到一丝意外。
那道血色符印如同拥有生命,瞬间没入予恩的后心!
予恩前行的动作猛地一滞!他周身流转的淡金色纹路像是被投入冷水的烙铁,发出“嗤”的声响,剧烈地波动、闪烁起来!他空洞的眼中,极其短暂地闪过一丝挣扎和痛苦的神色,仿佛有两个意识在他体内疯狂冲突!
而混沌巨门中心的漩涡,也因为这道外来“锚点”的干扰,旋转速度骤然减缓,变得有些不稳定!
“以吾之血……为引……护汝真灵……不堕永恒……”张祁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但他依旧死死维持着手印,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立下亘古的誓言!
他在赌!赌张家血脉与这归墟源头可能存在的古老渊源!赌这一丝外力干扰,能为予恩保留最后一点属于“自我”的意识,不被那庞大的“权限”和门后的存在彻底吞噬!
这场发生在灵魂与规则层面的无声交锋,比任何刀光剑影都更加凶险!
予恩的身体僵立在原地,前倾着,手掌距离门扉漩涡只有一寸之遥。他脸上的表情扭曲变幻,时而空洞,时而痛苦,时而闪过一丝熟悉的茫然。周身的淡金色纹路与后背那血色的符印光芒激烈对抗,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光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是在燃烧生命。
黑瞎子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他看着予恩挣扎的背影,看着张祁灵摇摇欲坠却依旧挺拔的身姿,心脏像是被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予恩周身那混乱的光晕,猛地向内一敛!
他前倾的身体缓缓站直。
然后,在所有人紧张到极致的注视下,他那只悬在门扉漩涡前的手,并没有按下去。
而是……缓缓地,收了回来。
他周身的淡金色纹路如同潮水般褪去,眉心那黯淡的疤痕似乎也彻底平息。他眼中的空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混合着无尽疲惫、茫然,以及一丝……刚刚从万丈深渊边缘挣扎回来的惊悸。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脸色苍白、嘴角溢血却眼神欣慰的张祁灵,又看向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几乎虚脱的黑瞎子。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带着哽咽和劫后余生庆幸的声音:
“……黑……瞎子……小哥……我……好像……差点……就……不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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