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吃过了饭，张春雪一边哗啦啦地洗着碗，一边头也不抬地对旁边帮忙收拾的钟晓晓说：“晓晓啊，妈刚才跟鸿庆说的那些话，你听听就算了。”
钟晓晓“啊？”了一声，有些没反应过来。
张春雪把洗好的碗往旁边一摞，擦了擦手，看着她，眼神难得地认真：
“以后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这么跟你说话，甭管他是谁，你也别跟他废话，上去就给他一个大耳刮子，扇到他妈都不认识他为止！知道不？”
钟晓晓听得一个激灵，手里的抹布都差点掉地上。
她猛地抬头看向她妈，只见张春雪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仿佛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话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妈……”钟晓晓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春雪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道：“对你好就是好，对你不好，你还上赶着感恩戴德？贱不贱呐！”
院子里，三兄弟还跟三根木桩子似的戳在那儿，跪了大半天，他们腿都跪麻了，肚子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钟晓晓见她妈这会儿擦着灶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这才壮着胆子开口。
“妈，你看大哥他们……都跪大半天了，饭也没吃一口。”
“下午……下午地里还有活儿呢，总不能一直跪着吧？”
张春雪拿抹布的手一顿，冷哼一声：“干活？他们一天天的都干了什么活？”
“除了会给老娘添堵，会窝里斗，还会干啥？游手好闲的败家子！”
这话声音不小，院子里的三兄弟听得清清楚楚。
刚刚还在小声嘀咕张春雪心狠的钟诚毅，顿时闭了嘴，连带着钟诚发和钟诚仁也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
钟晓晓又陪着笑脸劝了几句，无非是说他们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之类的。
张春雪这才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去让他们滚起来吧！看着就心烦！”
钟晓晓如蒙大赦，赶紧一溜烟跑出厨房，到了院子里。
“哥，妈让你们起来了！”
钟诚毅第一个龇牙咧嘴地扶着墙想站起来，结果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他苦着脸道：“哎哟喂，还是咱晓晓妹子面子大！亲妹妹就是不一样啊！”
钟诚发也慢慢撑着地站起身，膝盖钻心地疼，他揉着腿，冷哼一声：“可不是嘛，现在咱们哥仨在妈心里，连根草都算不上。只有晓晓，才是她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
钟诚仁也晃晃悠悠站起来，一边捶着发麻的腿，一边不满地嘟囔：“我说晓晓，你咋不早点替咱们求情？害得我们白白跪了这大半天，膝盖都快废了，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话音刚落，厨房门口就探出张春雪的脑袋。
她柳眉一竖，抄起手边晒衣服的竹竿就指了过来，厉声道：“怎么着？不想起来是吧？那就给老娘继续跪着！跪到天黑！谁也别想吃饭！”
钟诚发、钟诚仁、钟诚毅三人吓得一哆嗦，刚刚直起一半的腰瞬间又弯了下去，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妈，妈您消消气！”钟诚发第一个开口，声音都带了点颤。
“我们哪敢啊！就是跟晓晓开个玩笑，没别的意思！”钟诚仁也赶紧解释，生怕那竹竿真落到自己身上。
钟诚毅更是委屈，小声嘟囔：“我可啥也没说，妈，您不能冤枉好人啊……”
张春雪“哼”了一声，竹竿在地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闷响。
“要不是晓晓给你们这几个不争气的东西求情，老娘今天非让你们跪到地老天荒不可！”
她眼神凌厉地扫过三人：“一个个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敢在背后编排老娘，蹬鼻子上脸了，有理了是吧？”
三人哪敢说有理，忙不迭地摇头。
“没理，没理！妈教训的是！”钟诚发垂着头。
“全是我们不懂事！”钟诚仁也跟着附和。
然后，三人齐刷刷地转向钟晓晓，脸上瞬间换上了感激涕零的表情。
“谢谢晓晓！还是咱妹子心疼哥哥！”钟诚发一脸真诚。
“晓晓，哥的亲妹妹！以后谁敢欺负你，哥第一个不答应！”钟诚仁拍着胸脯保证，虽然他自己都快站不稳了。
钟诚毅也赶紧道：“晓晓，三哥就知道你最好了！”
他心里那个憋屈啊！
他明明是真心感谢晓晓的，都怪老大老二嘴欠，在旁边煽风点火说风凉话，害得他也跟着挨这一顿骂！
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张春雪这才把竹竿往墙角一靠，没好气地摆摆手：“行了！都给我滚去地里干活！杵在这儿碍眼！”
三兄弟如蒙大赦，也顾不上膝盖还针扎似的疼，肚子饿得咕咕叫，连滚带爬地就往院子外头跑。
钟诚发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
钟鸿庆正亦步亦趋地跟在钟晓晓屁股后头，晓晓时不时还回头逗他一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看着倒也和谐。
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晓晓懂事，肯定能照顾好鸿庆。
深吸一口气，他也麻溜地跟着往地里去了。
而钟诚仁和钟诚毅可就老大的不乐意了。
这俩货，一个是烂赌鬼，一个是扶不起的阿斗，哪是肯踏实干活的主儿？
到了地里，太阳正毒，钟诚仁锄了两下地就喊腰疼。
“哎哟，不行不行，我这老腰估计是刚才跪坏了，得歇会儿。”
钟诚毅也有样学样，把锄头一扔：“我这膝盖也肿了，肯定是跪伤了，得赶紧找点草药敷敷。”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一个说肚子疼要去茅房，一个说农具坏了要去村头老李家修修，转眼就溜得没影儿了。
钟诚发在地头看着，气得直摇头，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自己闷头苦干。
毕竟他把儿子带回来这件事，他妈还没完全松口呢！
他可得好好表现表现。
院子里，张春雪则在堂屋里，搬了个小马扎坐下，开始盘算自己的小生意。
她准备做卤煮。
这猪下水，可不是那么好弄的，得新鲜。
她得空了得去趟镇上，跟那杀猪的老王头打好招呼，让他把新鲜的猪大肠、猪肺、猪肝都给她留着，价钱好商量。
至于配菜，什么豆腐干、土豆、鸡蛋、白萝卜，村里头就能收，便宜。
最头疼的还是定价。
这年头，家家户户兜里都没几个余钱，太贵了没人买，太便宜了又没赚头，还不够搭工夫的。
张春雪掰着手指头，在心里的小算盘上噼里啪啦打了一下午，总算有了点眉目。
正琢磨着明天就去镇上看看，院门“咚咚咚——”被人敲响了。
张春雪放下手里的活计，趿拉着鞋出去开门，一看！
竟然是宋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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