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吧。”
“在下一根‘牧者之牙’落下前。”
摆渡人沙哑的声音如同深渊本身的风，冰冷地刮过秦夜和白璃的神魂。那根出现裂痕的漆黑骨篙依旧缓慢而有力地划动着粘稠的“忘川”，每一次划动，钩爪根部的裂纹都在无声地蔓延，如同濒死之物的喘息。骨舟在巨大的吸力中艰难下沉，四周漂浮的星辰残骸如同巨大的墓碑，投下扭曲怪诞的阴影。
渡资！钥匙与火种！
摆渡人索要的，是秦夜手中染血的星图碎片，和他右眼空洞深处，那一点引发天道意志反噬、却也是他血脉根源的混沌星光！
白璃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看到了第三次断裂的预兆，那七彩泡沫的腐朽之力近在咫尺！时间，真的不多了！她灰眸急转，看向秦夜，嘴唇微动，试图以神念交流寻找转机。
然而，秦夜的动作比她更快！
“给你！”
一声压抑着无尽痛楚与决绝的低吼响起！秦夜猛地抬起左手，那块沾染着他和不知名强者暗金神血的星图碎片，被他毫不犹豫地朝着摆渡人枯槁的背影掷去！碎片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却刺目的血线，仿佛一颗坠落的星辰核心。
他选择了交出“钥匙”！
几乎在碎片脱手的同一刹那，秦夜右手闪电般捂住染血的右眼绷带！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抗拒和剧痛让他浑身痉挛！那空洞深处的一点混沌星光，是他混沌血脉的源头，是他道基的根基，是他复仇的唯一凭依！交出它，等于交出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等于彻底否定他自己存在的意义！
“不！秦夜！”白璃失声惊呼，九条狐尾本能地绷紧卷曲，想要阻止。她深知那“火种”对秦夜意味着什么！那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渡资…是两样！”摆渡人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冰冷，他并未转身，甚至没有看那飞来的碎片。握着骨篙的枯手只是随意地向后一招。
嗡！
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间禁锢了飞行的碎片！它悬停在摆渡人身后的半空中，如同被无形的蛛网粘住。碎片表面的暗金神血骤然亮起，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道细密的、充满排斥力的暗金符文锁链，死死缠绕着碎片本身，抗拒着摆渡人的力量！这是星海牧者留下的禁制！
同时，另一股更加阴冷、更加直接的力量，如同无数根无形的灰雾锁链，瞬间穿透虚空，狠狠刺向秦夜捂住的右眼！
“呃啊——！”
秦夜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嚎！那感觉比之前天道意志的冲击更加恐怖！这不是物理层面的疼痛，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神魂本源、作用于他血脉核心的“剥离”！那灰雾锁链无视了他肉身的阻隔，无视了他混沌星光的微弱抵抗，如同最贪婪的根须，精准地扎向那一点维系着他生命与力量的混沌火种！
右眼的绷带瞬间化为飞灰！空洞的眼窝深处，一点微弱却倔强到极致的混沌星光被强行“钩”了出来！它剧烈地挣扎、闪烁，每一次明灭都让秦夜全身的血液仿佛要沸腾逆流，识海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穿刺！他的皮肤下，淡紫色的混沌道纹不受控制地疯狂浮现、扭曲、燃烧，散发出毁灭性的波动，却又被摆渡人的力量死死压制！
“停下！他承受不住！”白璃目眦欲裂，再也顾不得其他，残余的妖力疯狂涌向秦夜，试图替他分担那恐怖的剥离之力。然而她的力量在那灰雾锁链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就在这千钧一发、秦夜即将被彻底剥夺本源火种的瞬间！
咔嚓——！！！
第二声刺耳欲聋的碎裂声，比第一次更加响亮、更加彻底！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轰然折断！
与白璃预见的第二幅画面完全吻合！
一道凝练到极致、如同暗金水晶铸造的流光，无视了深渊的混乱距离和粘稠阻力，仿佛直接锁定了骨篙本身存在的“因果”，瞬间出现在骨篙中部！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精准的绝杀！牧者似乎洞悉了骨篙的受损，发动了致命一击！
暗金流光狠狠撞击在骨篙中段那搏动着的暗红色血管状纹路上！
轰！！！
无法形容的能量湮灭爆发！没有声音，只有纯粹的、毁灭性的光与规则碎片的喷发！骨篙上那细密的裂纹瞬间扩大、蔓延、连接！构成钩爪的扭曲金属构件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彻底与篙身主体分离！那断裂的钩爪，带着残留的暗金色污迹和闪烁的死亡道韵，如同陨星般旋转着坠向下方的“忘川”！
而骨篙的主体，也从中段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断口！断口处，粘稠如墨、散发着浓郁死亡气息的“血液”（实则是高度凝练的死亡道则本源）正汩汩涌出！每一次涌出，都让骨舟剧烈震颤，船尾那团禁锢燃烧的星辰残骸光芒急剧黯淡！
“噗！”
摆渡人枯槁的身躯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晃动！他猛地喷出一口灰黑色的、如同金属粉尘般的“血液”！那血液溅落在骨舟甲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将坚硬的星辰核心碎片都蚀出小坑！他深陷的右眼中，那点与秦夜同源的混沌星光骤然黯淡，仿佛风中残烛！
剥离秦夜右眼火种的力量瞬间中断！那被钩出大半、剧烈挣扎的混沌星光如同受惊的游鱼，猛地缩回了秦夜那空洞的眼窝深处，蛰伏起来，只留下更加剧烈的灼痛和虚弱感。
秦夜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整个人瘫软在冰冷的甲板上，大口喘着粗气，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右眼空洞如同黑洞，边缘的皮肤被刚才的剥离之力撕裂，渗出暗红色的血珠。侥幸保住了火种，但神魂和道基的损伤，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白璃立刻扑到他身边，妖力毫无保留地注入他体内，试图稳住他濒临破碎的生机。她抬头，灰眸死死盯着摆渡人那佝偻、受创的背影，以及那根从中断裂、流淌着“死亡之血”的骨篙，眼中充满了愤怒和绝望的寒意。
第三次断裂的预兆——那翻涌着七彩泡沫的粘稠区域，就在前方不远了！骨篙已断，如何抵挡？
“呵…咳咳…”摆渡人发出一阵如同破风箱般的咳嗽，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他缓缓转过身，那张如同枯树皮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左眼（灰白迷雾之眼）深处，那复杂的星图幻影疯狂旋转，仿佛在计算着什么。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审视，落在了瘫倒的秦夜身上，又扫过他身边全力守护的白璃。
“时间…果然不多了…”他沙哑地低语，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仿佛等待了无尽岁月的某种确认。
他伸出那只枯瘦、沾染着自己灰黑“血液”的手，并非抓向秦夜，而是虚空一握！
嗡！
那块之前被他力量禁锢、正被暗金符文锁链疯狂缠绕冲击的染血星图碎片，瞬间飞入他掌心！
嗤——！
当碎片落入他掌心的刹那，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霸道的灰黑色死亡道则从他掌心涌出，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缠绕上碎片表面的暗金符文锁链！两种截然不同、却都代表着某种至高毁灭的力量激烈碰撞、侵蚀、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和细微的空间碎裂声！
摆渡人枯槁的身躯因为这力量的对抗而微微颤抖，但他握着碎片的手却稳如磐石。他那浑浊的左眼，死死盯着碎片上正在被死亡道则强行磨灭的暗金符文，灰白眼眸深处旋转的星图，似乎正在解析着这些符文背后代表的“牧者”印记和坐标信息！
“逆时…旅团…的印记…果然被污染了…”他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陈述一个残酷的事实，又像是在印证一个古老的猜测。“混沌血脉…被猎杀的真相…就在这‘污染’的源头…”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诡异的眼睛穿透骨舟的屏障，穿透深渊的黑暗，仿佛看到了那星辰巨骸最核心的所在！也就在这一刻——
哗啦！
骨舟，终于驶入了白璃预见中那片翻涌着诡异七彩泡沫的粘稠区域！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腐朽万物本源、让时光都为之停滞的诡异力量，如同亿万条冰冷的触手，瞬间缠绕上已经断裂的骨篙！缠绕上整艘骸骨渡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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