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宫门已闭。
偏西的御马监旁，一辆不起眼的黑漆马车悄然驶入，守卫竟无人盘问，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宫西偏院。
那里本是旧太傅府邸残院，年久失修，早被列为禁地。
马车停下，一名身披青袍的男子缓缓下车。
他身材挺拔，脸戴白玉面具，只露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那目光一扫而过，便令人不寒而栗。
“楚公子。”
一名老内侍迎上前，行礼低语：“太后已候您多时。”
楚瑜不语，只缓步而入，院门随之关闭，重重落锁。
—
此时，寿康宫内，太后端坐梅屏风后，听得回禀，轻轻一笑。
“十年了，没想到你还能回来。”
屏风后传出低沉冷哑的声音：“若不是你派人接我，我也不会回。”
“但太后，既然要我现身，那你该知道，我的命值几何。”
太后轻抚佛珠，淡然道：“十年前，你为贺旻布阵断路，令西南军崩溃，皇帝被迫夺兵，贺旻因此兵败回京。你，是这场局的第一枚棋子。”
“而如今，我要你做最后一枚。”
楚瑜沉声道：“我要朝堂实权。”
太后看他一眼，缓缓点头：“只要你说出——贺旻毒杀西南将军的‘真相’，我保你一跃为西南都督，封侯入籍，登堂入室。”
楚瑜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真相？”
“那你要的是‘真’的，还是你想要的？”
太后目光一沉：“你只需说——他动了不该动的军粮，残害副将，图谋不轨即可。至于证据，我早为你备好。”
“这世间的真相，从来都不是‘真的’，而是‘有用的’。”
楚瑜不语，片刻后才低声道：“我明白了。”
—
翌日，御前大朝。
皇帝召集群臣，正式宣旨彻查贺旻案，命三法司会同刑部、御史台，重新审阅旧卷，并召当年随军亲将核查供词。
就在此时，太后遣人入殿，奉上一封密信——
“西南旧部将领楚瑜，现已回京。”
皇帝面色骤变，转向沈婉宁：“楚瑜……此人你可识得？”
沈婉宁缓缓起身：“回陛下，贺旻出征西南前，曾亲任楚瑜为先锋，战败之后，楚瑜下落不明，朝中皆以为死于敌军。”
“如今十年归来，恐怕……别有用心。”
皇帝面色阴沉，将信摔于案上：“命他明日入殿对证！”
群臣哗然。
而太后的旨意之下，裴守谦率先上前：“陛下，既然楚瑜乃旧部，亲历贺旻出征之事，或可为贺案一断公道。陛下若能开听，不失为昭雪之举。”
皇帝强压怒意：“朕自会听，只是……真相二字，不容掺半分虚妄。”
沈婉宁垂眸，指尖微紧。
太后终于出手了。
—
是夜，凤仪宫烛火未熄。
白清辞披着玄衣而入：“楚瑜之人我查过，他幼年受贺家所救，一直追随贺旻。十年前突然叛乱，事有蹊跷。”
沈婉宁望向窗外，沉声道：“他当年并非贺家人，而是……太后门下‘影子营’的孤子。被送入贺旻军中，是为卧底。”
“我怀疑，当年贺旻兵败，就是因他泄露军机。”
白清辞眼中泛起寒意：“那他今日归来，定是要为太后涂抹旧案。”
“明日一战，恐难以善了。”
沈婉宁点头：“我已调谢无极暗中查他十年前行踪，若能找到蛛丝马迹，便可当堂反击。”
她低声道：“贺旻的冤，不容再被人玷污。”
—
翌日，御前早朝，楚瑜身着青袍入殿，仍戴着那副白玉面具，声音冷淡沙哑：
“草民楚瑜，拜见陛下。”
皇帝凝视着他，淡声道：“你说当年贺旻图谋不轨，意图夺兵自立，可有实证？”
楚瑜沉声道：“当年西南军粮空虚，贺旻暗调边关军资，欺上瞒下，致副将暴毙，草民以亲眼所见记之。”
“此事，俱在我军中私录，可供核查。”
皇帝眉头紧皱：“军中私录？”
沈婉宁忽而上前一步，冷声道：“陛下，臣妾愿质问楚瑜三事。”
皇帝点头：“准。”
沈婉宁眸光如炬：“第一，当年西南军粮被盗，楚瑜可知是何人所为？”
楚瑜神色不动：“贺旻令我回营查账，却亲自调走八成粮草，令我空手而归。”
“第二，副将之死，据太医院卷宗，乃服毒暴毙，而非战伤，可有旁证？”
“有。当夜，属下段钧曾目睹贺旻亲入副将营，次日便传其身亡。”
“段钧，现何在？”
楚瑜一顿，语气冰冷：“战后未归，恐已死。”
朝中一片哗然。
皇帝双拳紧握。
沈婉宁却忽然一笑，抬手掷出一物：“那臣妾今日便请一人——亲至殿前！”
宫门外，一名蓬头垢面的中年汉子被谢无极带入，正是……段钧。
段钧一见楚瑜，面露惧色，忽跪地大哭：“陛下！贺将军无罪！是我……被人以家眷相胁，不得已诬陷！”
“贺将军临终前言：若日后朝堂再提旧案，愿段钧以死谢罪，还其清白！”
全场震动！
楚瑜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你……怎么会……还活着？”
段钧怒声道：“贺将军藏我密林，命我苟活，只为有一日能揭你楚瑜狼子野心！”
—
皇帝手指紧握，脸色如霜。
“楚瑜，太后亲荐之人，竟以虚言诬陷朕兄！你可知罪？”
楚瑜面色苍白，一步步后退。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报：
“报——西南密信传来！十年前楚瑜曾私递兵图与西夷，使我军主力尽失！”
“此事，已有确证！”
皇帝怒声而起：“来人，拿下楚瑜！彻查太后门下‘影子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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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被拖出殿时，猛地仰天长笑：“沈婉宁，你以为你赢了？这朝堂，不过刚开始！”
沈婉宁凝视着他，眸中冷意如冰：“但至少，我替他，拿回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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