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凤的手一直紧紧地攥着小霞。
那力道仿佛要把她的骨头捏碎，手心里不觉出现了有汗的感觉，手腕上那块红色的蝴蝶胎记都变了形状。
小霞并没有在意，只当是张姐担心自己走丢了，毕竟在这人来人往的桥上，走散了也不奇怪。
她满心欢喜地想着即将见到李改灯，期盼着能从他那里得到帮助，尽快逃离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
桥身随着来往的车辆微微颤抖，发出“轰隆轰隆”的声响，像是野兽低沉的嘶吼。
小霞明显地感觉到了桥身的震颤，这让她原本就悬着的心更加不安起来。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想起小时候走过的一座独木桥，每次走到桥中间，桥身都会剧烈晃动，吓得她紧紧抓住桥边的绳索，不敢动弹。
如今，这座铁桥虽然看起来比独木桥坚固得多，但桥下汹涌的黄河水和桥身轻微的晃动，还是让她感到一阵阵心慌。
这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张大凤的胳膊，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张姐，这桥怎么晃起来啦？”
张大凤低头看了看她，笑着说：“没事，火车要来了。”
旁边一位路过的老汉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也笑呵呵地插嘴道：“妹子，第一次走这桥吧？别怕，火车来了你就背对着它，抓紧栏杆，站着别动就没事了。”
小霞心里害怕极了，老汉的话非但没有让她安心，反而让她更加紧张。
还没等火车出现，她就已经吓得不敢动了，脑海中浮现出火车脱轨，桥梁断裂，自己坠入黄河的可怕画面。
她脸色苍白，手心冒汗，只好紧紧地抓住桥栏杆，仿佛抓住的是一根救命稻草，眼睛死死地盯着远方，想要看清火车的动向，却又害怕看到那庞然大物。
只见远处黄河环绕的山峦之间，一个黑点缓缓地从山洞里钻了出来，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那是火车的车头！
随着火车驶上铁路桥，哐当哐当的声音越来越响，桥身晃动得也越来越厉害。
小霞的心跳加速，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
“呜——”
一声震耳欲聋的汽笛声在耳边炸响。
小霞吓得浑身一哆嗦，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火车像一头咆哮的钢铁巨兽，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呼啸着从小霞身边驶过。
巨大的气流，混杂着刺鼻的煤烟味，扑面而来，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衣衫也被吹得猎猎作响。
小霞本能地闭上双眼，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火车轰鸣的声音和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恐惧和眩晕感如潮水般涌来，让她站立不稳，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她感觉自己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仿佛随时都要吐出来。
等到火车开到远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逐渐消失，小霞才敢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
此时，火车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只留下长长的尾烟，在空中慢慢飘散。
她发现自己的帽子被风吹落，掉进了滚滚的黄河水中，但她已经顾不得心疼了。
此刻，她只觉得双腿发软，浑身无力。
还好有张大凤一直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她：“没事了，别怕。”
等到火车走远，桥身不再晃动，小霞才敢继续往前走。
但她还是紧紧地抓着张大凤的手，生怕一松手就会被风吹下去。
张大凤心头一喜，感觉到小霞抓着自己的手更用力了些，掌心里也都是汗，看得出来，这丫头是真的害怕了。
于是，她在小霞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别怕。”
张大凤心想：这下这丫头应该更信任自己了。
两人默默地走着，小霞的心跳也渐渐平复下来。
她侧头看了看张大凤，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张姐，你家在哪儿啊？你经常要过这铁路桥吗？”
张大凤淡淡地回答：“我家啊，搬过好几次了。我男人在当兵，所以我经常坐火车。”
“在哪当兵啊？”小霞好奇地追问。
“南边。”
“哦……”
张大凤沉吟了片刻，突然想起之前小霞说过的话。
“小霞，我记得上次你说要跟着你表哥去北方，怎么没去啊？怎么会在酱菜厂歌厅上班呢？”
小霞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含糊地说：“我，我表哥说河湾好挣钱，让我就在河湾干。”
张大凤意味深长地看了小霞一眼，小霞顿时感觉自己好像被看穿了心思，心想张大凤这个女人，真是厉害啊。
这次，轮到小霞主动挑起话题了：“张姐，你对李改灯很了解吗？”
“了解啊。”张大凤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情，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三轮司机经常会说到他，说他十多岁就会开拖拉机，水性特别好，家里还有一条小船打渔。人长得也精神，家里更是富得流油，你嫁到他家去，可是享福去了。”
听到张大凤对李改灯的夸赞，小霞心里暗自喜悦。
其实张大凤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她今天原本打算把小霞送去的另外一家——马家。
那家很有钱，但儿子有点傻乎乎的，附近的优秀的姑娘都不愿意嫁。
马家放出话来，谁能弄来个漂亮儿媳妇，就给五千块钱的谢媒礼。
消息传到张大凤耳朵里，她那些线人就把相关信息写到小纸条上递给她，她再把这些内容抄录到自己私密的本子上，以便日后有机会促成这门婚事。
本来，张大凤是个闲不住、爱说话的主，但今天这件事关系重大，她担心说多了会出错，所以接下来也像小霞一样闷头走路，尽量不主动说话。
走过铁路桥，就到了黄河北岸。
这里和南岸一样，空地上也摆着不少蹦蹦车。
张大凤熟练地拦下一辆蹦蹦车，对司机说：“五十块钱，去……”
她顿了顿，没有说出目的地，而是补充了一句，“不许再拉其他客人。”
司机一听，乐得屁颠颠的，急忙发动车子，问：“去哪？”
张大凤看着小霞爬上了车厢，才小声和司机说了地名。
司机载着二人飞速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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