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江岩适合什么样的老婆？”万甄开局居然是这么一句。
方亚楠嘴角抽搐了一下，脱口道：“我跟他不熟。”
“嗐！”万甄拍了拍自己的头，“我这臭毛病，算了，不跟你拐弯抹角了。”
“以前我就说，江岩这人，就适合找个简单点的女人，脸好看，身材棒，没什么大本事，喜欢买买买的，百依百顺的，甚至上得厅堂就行，都不用下的了厨房……我不是在贬低女性，是他真的没必要找个太有主见的，麻烦自己，别人也不自在。”
……方亚楠想到了老冯调侃陆晓时，也说了类似的话，说陆晓就想找个软嫩妹子什么的，果然，男人。
“他赞同的，但就是不甘心。”万甄夹着烟，开始给自己倒酒，“后来跟我说，碰到个很有趣的女的，很厉害，想试试，我问哪里厉害，他说是个摄影记者，进过无人区，跟过动物大迁徙，就差上珠峰了。我说，这种女人谈谈可以，结婚，不行。”
万甄看了她一眼，道：“他说，是的。”
方亚楠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后来他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啊，说追那人很好玩，像开盲盒，每次都有新发现，我说那你开呗，开完就死心了。结果后来他又说，那人好像有喜欢的人，但好多年了没进展。我说，上吧老江，证明你魅力的时候到了。”
“……没错，都是我撺掇的。”
方亚楠已经无语了，目前听来就是两个富家子弟玩马子的游戏，敢情江岩跟自己相处都是抱着这个心态？
难怪知道真相的时候要气死。
“后来，哎，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好像确实把那人的感情问题搅黄了，又良心不安了，说要负起责任……得了，亚楠，这时候我也不用第三人称了，我得实话跟你说一句，那时候其实我就发现，他是真喜欢你的，他知道自己喜欢你，但是说真的，他那个年纪那个事业，你让他谈什么真爱真心的，很难，他自己都不相信。我发现那时候你对待他的方式好像他是个很单纯的人，其实完全不是，他坏得很，否则怎么打出这么一片江山？更何况还有我这种狐朋狗友。”
“你们有这自觉……我很感动。”方亚楠冷漠的回答，“所以呢，我就跟他结婚了？”
“他也被催婚嘛，你也年纪不小了，他这条件，这表现，拒绝才傻吧，所以结婚很正常。”
“反正就算不合适，我离婚也会很干脆？”方亚楠嘲讽道。
万甄一愣，啧了一声：“他这都交代了……哎，当时我们都说他hold不住你，估计很快离婚，他就说反正你这性格离婚也不会一哭二闹的，我们就不劝了……怎么后来吵架他把这说了？不会吧。”
方亚楠耸耸肩，她哪知道。
“这傻子，”万甄暗骂一声，捻了捻已经烧到尽头的烟，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忽然低沉了一点，“但是，这不是主因……我觉得。”
方亚楠挑眉。
“他早就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人，你也确实有想法。你答应他求婚的前提是不影响你的事业，当时你们社好像成立了一个新的项目部，做调查记录这方面的，你想去，你就说给你三年，三年后不管成不成功都要孩子。还有就是不管你做什么，都不需要他提供什么资助，反正意思就是你不想显得结婚是图他的钱。”
“他肯定答应了。”方亚楠已经明白了，她冷笑一声，“但是他没遵守。”
“没办法啊，你太，独立了。”万甄则是苦笑，“项目成立，你去了，二把手，这没问题，谁叫那年疫情爆发了。”
“啊？什么疫情？”
“没什么，已经过去了，但你当时很热血，一门心思要做调查，拍纪录片，他当然不同意，因为那时候确实很危险，你就说自己隔离出去，不影响家里人，他表面答应了，转头让你怀了孕。”
方亚楠：“……戳避孕套？”
“谁知道呢，也不知道他准头好还是你身体好，总之他吃准了你心软，要知道那时候进医院都不安全，你三十岁了也不好流产，所以十个月后，江谣就出来了。”
方亚楠深深的吸了口气：“我的事业也完了。”
万甄摊摊手：“他这一步确实不应该，可这人啊，想做的事，就不择手段都要做到，你在这一点上，跟他不是一个段位……但你也够狠的。”
“哦？”
万甄露出了坐下后第一个真心的笑：“江谣不是出来了嘛，你居然也没气馁，转头跟他商量，国家不是提倡二胎嘛，干脆你俩再接再厉，赶紧的再生一个，生完，你就放飞了。”
“……对自己这么狠的吗？！”方亚楠惊了，即使自己和老方可能是一个人，她也想不出这么绝的法子！
“谁知道你是开玩笑的还是真的这么想，但说实话，趁年轻把这事儿办完了，开始专注事业，也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万甄居然挺赞赏的，“江岩当然求之不得，他倒不是想让孩子绑着你，但是他本来也顶着传宗接代的压力，答应你说的三年之约他已经被他爸妈骂死了，结果你那么配合准备三年要俩，那不是皆大欢喜嘛。”
“所以他长辈那边确实也给压力了吧，”方亚楠叹息，听到现在她只听到自己和江岩的矛盾，却记得之前江谣和方近贤提到过婆媳问题，现在看来这确实也是原因之一。
果然嫁入豪门这四个字背后的生活确实不轻松，想必当年的老方也承受了不少吧。
设身处地的想，她也不会愿意自己的丈夫在婆媳的夹缝中生存，或许当时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很快，近贤也出来了，跟你姓，嘿，”万甄像是讲故事一样，悠然道，“当时我们都觉得江岩的幸福生活要开始了，夫妻俩，孩子有了，事业有了，个忙个的，多好。”
“对啊，所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万甄神秘一笑：“国家开始提倡三胎了。”
“……”方亚楠懵了，作为独生子女一代，她可以理解二胎，但完全没想到不久的未来还会出这政策，但是，“至于吗？我是说，提倡了我就得生？哦不，就是说，这会成为离婚的理由？因为我不想生三胎？哦不，我的意思是，这不是不能解决的事吧，就因为这？！”她已经混乱了，如果自己离婚跟这么一个提倡产生必然联系，那简直有点荒谬！
“他当然不会这么做了，他娶你又不是为了让你给他生孩子，甚至当初我们跟他说起这事，他都一笑了之，还说两个孩子都累死了，再来一个命都要没掉，”万甄道，“可耐不住后院起火啊。”
“就一顿饭，一顿饭的事情，”他竖起一根手指，“江岩妈妈，逗着孩子，可以说是半开玩笑的，跟你说了一句，要不要响应一下国家号召……你直接爆发了。”
“？？？我？”
“亚楠，别不相信，连我们那时候都能理解，你一个女人，心心念念的事业，因为孩子，一再中断，你是真的抑郁的，可你挺过来了，想办法解决了，然后眼看着，新人生就要开始了，结果某个一直给你带来阴影的人，又来给你整幺蛾子……呼！”万甄直接靠在椅背上，“那时候江岩说你抄起刀要杀了他女马，我们是相信的，你真的会干出来。”
“……”方亚楠无言以对，她觉得以自己的脾气和情商，就算听出某人话中的不详含义，至少当场有足够的忍耐力，转圜过去。
可她忘了，当时的老方，因为孩子事业受阻，产后不久，希望却又有了破灭的危险，她的崩溃和心寒，如何能忍？
就像她之前就奇怪的那样，她有手有脚，有车有房，有工作有父母，她为什么急着结婚生孩子？
那即使结婚了，她同样有手有脚，有车有房，有工作有父母，她凭什么要被其他人这样折磨？
这场婚姻早就成了她的牢笼，江岩违背诺言，公婆毫无尊重，她又不能把这苦闷发泄在自己孩子身上，这怨恨积少成多，早就到了爆发的边缘。
即便江岩当时能够解决，她自己恐怕也不想再走下去了。
离婚！没说的！
看方亚楠的神色，万甄显然已经明白接下来不需要他多说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归根结底，你不是适合他们家的媳妇，或者说，江岩还不够了解你，他等到你真的离开他了才知道你能狠到什么程度，可惜都已经迟了。”
“至于江谣知道的那些，哎，应该都是你跟江岩妈妈吵架的时候，江岩他女马抖出来的，这也是江岩自己做的孽，他娶你时为了过他女马这一关，确实说了这些垃圾话，他活该，你当时居然没打他。”
方亚楠抿了抿嘴，强忍着没说出两个字。
万甄看着她，笑出来：“你想说报应吗？”
“……”
“是啊，他自己也说，得那病，就是报应。”
“呵。”
话是这么说，可斯人已逝，方亚楠却一点都没有畅快的感觉，反而感到越发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因为万甄最开头说的话，和最后说的话。
万甄撑着膝盖，缓缓起身，想了想，撑着腰弓着身，认真道：“但是亚楠，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他多对不起你，他是真的喜欢你的，结婚前也是，结婚后也是，离婚后，他已经喜欢不了别的女人了。”
方亚楠沉默。
“可惜啊，都迟了。”万甄直起身，往落地窗走去，看向窗外，“他小看了你，看错了自己，虽然代价有点大，但好歹，解脱了吧。”
“是啊，”方亚楠也不知道自己在赞同什么。
都迟了……吗？
解脱了……吗？
那她，在这做什么呢？
不得解脱的，究竟是江岩。
还是老方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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