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法课的余威像一层看不见的灰，
糊在每个人脸上。
郭言成一行人走出教学楼，
沐浴在午后的阳光里，
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妈的，”
王勇岩率先打破沉默，
学着郭言成的样子捶了下空气，
“早就听说咱们官僚机构臃肿，手续繁琐，法律条文多得像老太太的裹脚布！”
“今天算是见识了根源！这群学术大佬们，功不可没啊！”
他一脸痛心疾首，
仿佛刚被陈教授的精神裹脚布缠住了脑子。
任海龙推了推眼镜，
深有同感：
“确实。一个简单的事项，前置审批、风险评估、合法性审查、后置监督……环环相扣，层层加码。”
“效率？不存在的。感觉制定这些规则的人，自己都没想过怎么高效执行。”
郭言成没说话，
只是阴沉着脸，
还在消化陈明远那些“丰功伟绩”带来的生理性不适。
旁边的艾夏却轻轻摇了摇头，
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用一种带着点“高处不胜寒”的平静语气开口了：
“云汉，老王，你们啊……对政治体制这一块，还是太年轻，太理想化了。”
郭言成眉头一挑，看向她：
“哦？此言何意？”
艾夏叹了口气，
眼神带着点超越年龄的洞察：
“他们？陈教授那样的？不过是些背锅的，或者说是被推到台前唱戏的角儿罢了。”
“没真正坐到那个位置，有些东西是看不透的。”
郭言成心头一动。
艾夏的身份，
艾国华的女儿，
她对权力运行的认知，
绝对远超常人。
他立刻收起那点不爽，
虚心请教：“怎么说？”
“你以为上面那些真正的大佬不知道机构臃肿、效率低下、法律繁琐的弊端吗？”
艾夏环视众人，
声音不高，
却字字清晰，
“他们比谁都清楚！但这里有个根本矛盾，是绕不过去的坎儿——就业！”
“现在就业形势多严峻？每年多少毕业生嗷嗷待哺？”
“多少社会闲散劳动力需要安置？直接发钱？不现实。“
“那么，扩大政府雇员、军队编制、乃至依附于体制的各种事业单位、研究机构……就成了最直接、最有效缓解社会矛盾、稳定大局的‘蓄水池’！”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可人招进来了，总得管吧？总不能让他们拿着权力胡作非为吧？”
“于是，各种限制权力、规范流程、加强监督的法律法规、行政条例就应运而生，越来越多，越来越细！”
“不是为了高效，而是为了‘不出事’，为了把权力关进密密麻麻的‘制度笼子’里，防止新招进来的这些人捅出大篓子！”
“等到哪天，经济形势真正好转了，产业升级成功了，能容纳足够多的就业人口了……”
艾夏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什么法治改革、精简机构、放管服优化，自然就提上日程了。”
“这不是什么新鲜套路，是历史周期律里惯用的‘减压阀’。”
她看着若有所思、甚至有些震撼的众人，
最后总结道：
“所以啊，别总觉得上面蠢。”
“你们没在那个位置，让你们当个乡长、村长，管好手下那几十号心思各异的人，保证不出乱子，你们试试？”
“更别说管理一个十几亿人口的庞大国度了。”
“有时候，‘慢’和‘繁’，反而是特定阶段维持稳定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一番话，
如同冷水浇头，
让刚才还在义愤填膺的郭言成、
王勇岩等人瞬间冷静了不少，
看向艾夏的眼神也多了一丝复杂和佩服。
这妞儿，
不愧是国务委员的女儿，
看问题的角度就是刁钻！
就在这时，
三个靓丽的身影从斜后方快步追了上来。
“艾夏！郭同学！等等我们！”
安妮的声音依旧甜美，
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
郭言成和艾夏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鱼，要主动咬钩了！
安妮小跑到艾夏身边，
很自然地挽起她的胳膊，
脸上带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艾夏，能……能单独跟你聊几句吗？我有点担心你……”
艾夏立刻配合地露出难以言说的表情，
“好，我们找个安静地方说。”
两人走到不远处一棵梧桐树下，
低声交谈起来。
郭言成看着安妮那副“知心姐妹”的模样，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转头，
目光直接锁定在艾琳身上。
这位金发碧眼、气质冷冽的美女，
此刻正双手抱胸，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眼神里带着惯有的审视和一丝探究。
“艾琳同学，”
郭言成朝旁边的人工湖方向偏了偏头，
“借一步说话？我正好……也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艾琳湛蓝的眼眸微微眯起，
闪过一丝警惕，
但还是点了点头，
跟着郭言成走向湖边僻静的观景台。
两人走到湖边栏杆处，
远离了众人的视线范围。
湖面波光粼粼，
倒映着午后的阳光。
郭言成没有任何铺垫，
开门见山，
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是安全局的人吧？”
艾琳的身体瞬间绷紧！
如同受惊的猎豹，
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全身肌肉蓄势待发，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郭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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