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人，令爱如今贵为贵妃，您这做父亲的，怎么在朝堂上一声不吭啊？\"兵部侍郎刘大人拦住了下朝的盛纮，语带讥讽。
盛纮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刘大人说笑了，下官...下官位卑言轻...\"
\"呵！\"刘大人冷笑一声，\"贵妃娘娘若知道父亲这般'识大体'，不知作何感想啊？\"
周围几个官员闻言都掩口轻笑。盛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低着头快步走开，身后传来阵阵窃窃私语。
\"听说昨日官家震怒，杖责了王大人...\"
\"盛家倒是出了个厉害的贵妃，可惜...\"
\"可不是，这当爹的还不如女儿有胆色...\"
盛纮脚步踉跄，官袍下的双腿微微发抖。他想起今早上朝时，自己缩在角落，连抬头看龙颜的勇气都没有。
盛府大门前，盛纮驻足良久才敢敲门。门刚开一条缝，就听见正厅传来王氏尖锐的嗓音：
\"老爷还有脸回来？！华儿在宫里被人下毒，你这做父亲的连个屁都不敢放！\"
盛纮脸色一白，快步走进正厅：\"夫人慎言！\"
王氏一把摔了茶盏：\"慎言？我偏要说！现在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你盛纮是个窝囊废！女儿在宫里拼命，你这当爹的连句话都不敢替她说！\"
\"你懂什么！\"盛纮恼羞成怒，\"吕相他们树大根深，我一个小小礼部郎中，拿什么跟人家斗？\"
\"父亲。\"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盛纮回头，见嫡子盛长柏站在廊下，面色严肃。这个一向孝顺的儿子此刻眼中竟带着一丝...鄙夷？
\"柏儿...\"
\"儿子听闻今日朝堂之事了。\"盛长柏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刀，\"父亲身为贵妃生父，在女儿遭人非议时一言不发，实在...令人失望。\"
盛纮如遭雷击：\"你...你竟敢...\"
\"儿子不敢指责父亲。\"盛长柏拱手，语气却更冷，\"只是想起大姐姐未出阁时，常教导我们要有骨气。如今看来...\"他没说完，转身离去。
盛纮站在原地，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被儿子看不起，比在朝堂上受辱更让他难堪。
寿安堂内，盛老夫人捻着佛珠，听着房嬷嬷汇报前院的事。
\"老爷被夫人和长柏少爷一顿数落，现在躲进书房不肯出来了。\"房嬷嬷低声道。
盛老夫人叹了口气：\"我这个养子啊，一辈子谨小慎微，到头来连亲生女儿都不敢护着。\"
房嬷嬷犹豫道：\"老太太，老爷也是怕连累全家...\"
\"怕？\"盛老夫人冷笑，\"他那是自私！只顾着自己那点前程，生怕得罪人。\"她放下佛珠，\"去把六丫头叫来，今晚在我这儿用膳。\"
不多时，明兰蹦蹦跳跳地进来，规规矩矩地行礼：\"祖母安好。\"
看着小孙女天真烂漫的模样，盛老夫人心情好了些：\"来，到祖母这儿来。\"
明兰乖巧地依偎过去：\"祖母不高兴吗？\"
\"祖母在想啊...\"盛老夫人轻抚她的头发，\"咱们明兰将来可别学你父亲，要做个有担当的人。\"
明兰眨着大眼睛：\"父亲怎么了？\"
盛老夫人没回答，只是对房嬷嬷道：\"去把我那对翡翠镯子找出来，给六丫头留着当嫁妆。\"
房嬷嬷会意一笑：\"老太太这是要亲自教养六姑娘了？\"
\"嗯。\"盛老夫人搂紧明兰，\"这孩子心性纯良，又聪慧，好生教导，将来必成大器。\"
夜深人静，盛纮独自在书房喝闷酒。突然，门被推开，盛长柏端着醒酒汤进来。
\"父亲，饮酒伤身。\"
盛纮抬头，醉眼朦胧：\"怎么...来看为父笑话？\"
盛长柏放下汤碗，正色道：\"儿子是来请罪的。白日里言语冒犯，实属不孝。\"
盛纮哼了一声，没说话。
\"但儿子不后悔说那些话。\"盛长柏继续道，\"父亲可知道，今日下朝后，吕相府上的管家特意来找我，说吕相欣赏我的才学，要举荐我入国子监？\"
盛纮酒醒了一半：\"当真？这是好事啊！\"
\"儿子拒绝了。\"盛长柏平静地说。
\"什么？！\"盛纮猛地站起，\"你...你糊涂！那可是吕相！\"
盛长柏直视父亲：\"吕相今日在朝堂上如何诋毁大姐姐，父亲是亲眼所见。儿子若接受他的'好意'，日后有何颜面见大姐姐？\"
盛纮哑口无言，跌坐回椅子上。
\"父亲常教导我们，家族兴衰，系于一身。\"盛长柏声音渐冷，\"可今日儿子才明白，父亲所谓的'家族'，不过是自己的前程罢了。\"
盛纮脸色煞白：\"逆子！你...你...\"
\"儿子告退。\"盛长柏深深一揖，转身离去，留下盛纮一人在昏暗的烛光中发呆。
葳蕤轩内，王氏正对着华兰的画像抹眼泪。如兰悄悄进来，小声道：\"母亲...\"
王氏连忙擦干眼泪：\"如儿怎么还没睡？\"
\"女儿睡不着。\"如兰挨着母亲坐下，\"女儿想大姐姐了...\"
王氏闻言又红了眼眶：\"你大姐姐在宫里不容易啊...怀着龙种还被人下毒，你父亲却...\"
如兰突然道：\"母亲，女儿将来一定要像大姐姐一样有出息！绝不像父亲那样窝囊！\"
王氏吓了一跳：\"胡说什么！\"随即又叹气，\"不过你大姐姐确实...唉，若她在，定会为你谋个好亲事。\"
母女俩正说着，刘妈妈匆匆进来：\"夫人，老太太房里的彩环来了，说六姑娘今晚宿在寿安堂了。\"
王氏皱眉：\"又去？这月第几回了？\"她摆摆手，\"罢了，随老太太高兴吧。\"
如兰撅着嘴：\"祖母就喜欢六妹妹，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她...\"
王氏心不在焉地安抚：\"你是嫡女，跟她比什么。\"心里却想着，老太太这是明摆着要亲自抚养明兰了。不过眼下她更操心宫里的华兰，也顾不上这些。
寿安堂内，明兰已经睡下。盛老夫人和房嬷嬷还在灯下说话。
\"老太太真决定了？\"房嬷嬷小声问。
盛老夫人点头：\"明日就去找纮儿说，明兰由我亲自抚养。这孩子心性纯良，不能让她学了她父亲那套。\"
房嬷嬷犹豫道：\"可老爷毕竟是您养大的...\"
\"就是因为我养大的，才知道他骨子里随了他生父。\"盛老夫人冷笑，\"自私凉薄，遇事只想着自保。\"
她看向熟睡的明兰，神色柔和下来：\"这孩子不一样。这是我老太太一个人的孙女儿。\"
房嬷嬷笑道：\"六姑娘确实聪慧过人。前儿个老太太教她认字，一学就会。\"
\"嗯。\"盛老夫人轻声道，\"好生教养，将来或许能帮衬华兰一把。如今华兰在宫中虽得宠，但树大招风，总得有个信得过的娘家人。\"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盛家的命运，正因宫中华贵妃的崛起而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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